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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緞

發言人:方寸光


十景緞(九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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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聲息時起時伏,也不知過了多久,從門後傳出了那少女絕頂的呻吟
,安靜了下來。紫緣輕噫一聲,摟著文淵的雙臂更緊了些。文淵輕輕呼了口
氣,低聲道:「結束啦。」

紫緣滿臉赧紅,輕聲道:「文公子!」文淵道:「什麼?」紫緣啟唇欲
言,忽然臉現羞態,低聲道:「不……沒什麼。」

文淵心中一動,低頭望著紫緣嬌美的臉蛋,情意上湧,又在紫緣唇上深
深一吻。紫緣嬌軀一震,身子稍一繃緊,隨即放鬆,全身像是失了力氣,柔
弱地投在文淵懷中,陶醉地輕輕回吻文淵。文淵愛憐地吻了幾下,低聲說道
:「倘若我們不是在這皇陵派的地方,那就……那就……」紫緣雙目朦朧,
悄聲道:「就怎麼樣?」文淵嗯了一聲,似乎不知怎麼出口。紫緣自也想得
到,不禁雙頰生暈。

正在兩人心懷綺念之時,忽聽那駱姓少女的聲音低低傳了出來:「龍少
爺,我要回去牢房了。」那男子道:「去罷,到換班時,再到我房裡去。」
那少女應了一聲。

文淵一聽,心知那少女便要出房來,心念一動,低聲道:「紫緣,快躲
到那邊房裡去,別給發現了。」紫緣點了點頭,快步奔進一間石室,才進門
,文淵便拉了兩名龍宮派弟子進房,接著又將其餘三人拖了進來,以免給那
少女察覺有人潛入,這才關上銅門,低聲道:「那女子要到關任師叔的地方
,咱們得跟上去。」紫緣低聲道:「我不會輕功啊,跟著你走,定會害你也
被發覺的。」文淵道:「不打緊,我帶著你便是。」說畢,凝神傾聽門外動
靜。

耳聽門外腳步聲起,步履輕巧,當是那少女已出了房間。文淵聽那腳步
聲慢慢隱去,當即打開房門,抱起紫緣,飄身出房,往腳步聲去處的洞道跟
了上去。過了一個轉折,便見正有前方一個苗條的背影,腳步有些不穩,緩
步前行。文淵抱著紫緣遠遠跟在後頭,放輕步伐,全無半點聲響,那少女絲
毫不覺,逕自往前走去。

走過洞道,又到了一個與先前相似的大石窟,連著四條洞道,卻無人在
洞中。如此洞道接著石窟,石窟又接著洞道,接連四次,終於到了一個只連
接來路洞道的石窟,一個青石砌成的階梯通往窟頂一個圓洞。文淵藏身於洞
道中,見那少女走了上去,也抱著紫緣走上階梯。到了階梯盡頭,文淵探頭
察看,位在這石窟之上的乃是一間小石室,石階對正一道銅門,門邊站著一
個黃衣漢子,正背對階梯,要把那門關上。

文淵身形疾縱,一掌拍中那人背心。那人哼也不哼,應聲而倒。文淵閃
進銅門,眼前出現的是一條昏暗的長廊,壁上雖有油燈,卻不明亮,不見盡
頭的長廊中冷氣陣陣,更顯得陰暗駭人。那少女遠遠走在前面,身影旋即隱
沒。文淵放下紫緣,兩人攜手向前走去。

紫緣低聲道:「文公子,這地方陰森森的,說不定……便是你那位任師
叔所在了。」文淵點了點頭,心道:「方纔上了那階梯,此處總是離地上近
了些,對救出任兄有利多了。」

忽聽「輒輒」幾聲,前方一絲微弱光亮擴散開來,那少女已到了長廊另
一端,開了道門,門外亮光灑入,卻也只是稍增明亮而已。很快地,那少女
走出了門,又將那門關上。

文淵牽著紫緣,趕到門前,卻是一道鐵門。文淵輕輕一推,不見動靜,
亦沒聽到門後有任何聲音,當下用力推動,那門輒輒而響,便即開啟。文淵
過門一看,只見兩條石磚通道往左右兩側通去,不知那少女是前往哪條通道
。文淵暗暗咋舌,道:「這地方簡直跟迷宮沒兩樣。」紫緣道:「現下該怎
麼走才是?」

兩人正沒主意,突然右邊通道處傳來幾聲極輕極微的呼叱聲,紫緣沒有
聽見,文淵卻聽得分明,低聲道:「先往這邊!」拉著紫緣,往右快步行去


過了大半通道,紫緣也聽到了呼喝爭鬥之聲,低聲道:「有人在打鬥。
」文淵道:「有女子的聲音,說不定是師妹她們。」說著腳下奔得更急。他
托住了紫緣腰後,助她奔行,紫緣這才跟得上。

忽聽一聲痛楚的呻吟傳來,文淵心頭一震,道:「是藍靈玉姑娘。」紫
緣驚道:「真是藍姑娘?她……她受傷了麼?」

兩人奔過通道,陡然進入了一間寬闊的石室,室中正進行著一場怵目驚
心的大戰。只見石壁上處處鮮血飛濺,兩個人影拳來掌去,正在飛快過招,
難分難解,乃是龍宮派掌門敖四海和石娘子。凌雲霞手揮齊眉棍,與贔屭太
子雙掌相鬥,呼吸急促,似乎已支持不住。楊小鵑倒在牆角,一動也不動,
藍靈玉擋在她身前,雙戟飛舞,獨戰饕餮、睚眥兩太子,一身衣衫染紅了大
半,一望而知傷勢沉重,只是咬牙撐著。二十餘名龍宮派弟子或空手,或持
兵器,不時上前插手助戰,只是不敢向石娘子出手,都是往凌雲霞、藍靈玉
二女攻去。

一見到巾幗莊四名莊主,便是身陷重圍的險境,文淵心念電閃之際,立
拔長劍出鞘,展步奔上,一道銀白劍芒陡然連劃三個大圈,影影綽綽,流轉
自在,正是當日大敗敖四海的「瀟湘水雲」劍術絕藝。敖四海不料有人橫加
插手,眼見劍法來路精妙難言,登時大吃一驚,慌忙撤身退避,喝道:「什
麼人?」文淵逼退敖四海,揮劍一笑,道:「敖龍王貴人多忘事,不記得在
下了?」

敖四海稍一定神,見到來人竟是文淵,不禁大駭,嘶叫道:「是……是
你這小子!」聲音中驚怒交雜,又帶著三分恐懼。石娘子見到文淵來助,心
中大喜,叫道:「文兄,請你去救二妹、三妹,敖四海我來應付!」說畢猱
身而上,雙掌連環搶招,敖四海驚魂未定,一時招架不來,十分狼狽。

文淵見藍靈玉受兩人夾擊,最是凶險,當下步法一晃,長劍遞出,一圈
一轉,登時接過睚眥太子手中劍招,由「瀟湘水雲」劍法一變,使出一路「
風雷引」劍意,於流暢嚴整之中,夾帶著至為蒼鬱險峻的劍路,睚眥太子劍
法雖狠,竟也無力反擊,被氣勢迫人的「風雷引」壓制得全無還手餘地,不
出三招,立時中劍,大叫一聲,搖搖晃晃地向後仰倒。饕餮太子大驚失色,
叫道:「不好!」一收鐵鼎,轉身奔逃,竟然是溜之乎也。

文淵無暇追擊,才解藍靈玉之危,又飛身而至凌雲霞身邊,長劍連刺,
便將贔屭太子迫開數步。贔屭太子知道他武功勝已甚遠,不敢再攻,退了幾
步,叫道:「龍王,當真不好了!」

敖四海率領數名龍宮太子,本可擒下巾幗莊四女,不料文淵一到,立時
扭轉局勢,心中早已慌了,此時眼見睚眥倒地,饕餮逃開,贔屭慌亂大呼,
更加駭異。石娘子見他氣勢已餒,當即全力猛攻,清叱一聲,一路掌法使得
奇快,猶如一掛鞭炮炸將下來,脆快剛猛,一掌掌之間幾乎沒半分停息,打
得敖四海措手不及,接連中了三四掌。這幾掌打得他氣血翻騰,只怕文淵隨
時殺至,更是鬥志全失,連忙使了個「巨浪排空」的虛招,趁機後躍,叫道
:「快退,快退!」

龍宮派弟子慌忙抬起睚眥太子,紛紛往石室另一邊通路竄去。文淵以事
在緊急,適才幾招劍法都是出盡全力,此時也需要稍稍回氣,又擔心四女安
危,便不追去。

藍靈玉護著楊小鵑力戰,早已精疲力竭,此時危機一解,心頭一鬆,險
些站不住腳,倚著牆緩緩滑坐地上,不住喘氣。凌雲霞也是大耗氣力,以棍
支地,才能站穩。石娘子功力最深,劇戰之餘,雖也十分疲累,卻仍是氣定
神閒,向文淵微笑道:「多虧文兄及時趕到,否則我們姊妹四人可就真支撐
不了了。」文淵忙道:「份所當為,石姑娘何必言謝。四位傷勢如何?楊姑
娘還好嗎?」

藍靈玉低聲道:「四妹中了唐非道的掌力震盪,只怕一時是起不來了。
」凌雲霞道:「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石娘子說道:「文兄,紫緣姑娘,
怎地不見向兄?」文淵道:「師兄在龍馭清手下受了傷,眼下只怕沒法子過
來。」石娘子臉色一變,低聲道:「這可不太妙了。」

紫緣說道:「石姑娘,韓公子、華姑娘、慕容姑娘不在這裡麼?」石娘
子搖搖頭,說道:「當時慕容姑娘把你藏在木箱中後,我們中了地宮後殿的
機關,落下地洞,韓公子護著華姑娘突圍,跟我們失散了。慕容姑娘一人把
唐非道引開,現在也不知如何了。」

文淵接連聽到唐非道之名,問道:「石姑娘,那唐非道是什麼人物?」
石娘子一怔,道:「你一路來到這裡,竟沒見到麼?他是旁門左道中極厲害
的角色,官雖只到百戶,卻是錦衣衛中第一高手,除了黃仲鬼,其他皇陵守
陵使也沒有能勝過他的。」


十景緞(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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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廠衛橫行,為禍極烈,然而聽聞錦衣衛中竟有武林高手,文淵不禁
大感詫異,道:「石姑娘,那唐非道若當真如此厲害,怎麼會甘心只居百戶
之位?」石娘子道:「這就非我等所知了。但是此人武功之強,絕對無庸置
疑。我跟這唐非道交了兩掌,他的掌力陰柔詭異,我承受不起。」

文淵心道:「如此說來,小茵一人要將他引開,豈非十分危險?尤其這
裡是深在地底,小茵不熟地形,便要脫逃也極是不利。」想到此處,不由得
大為擔心,道:「他們往哪裡去了?」石娘子搖搖頭,道:「慕容姑娘是在
機關陷落處就將他引走的,走的路線全然不同。」

文淵一聽,更是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心道:「這地洞也不知究竟有
多大,要遇上小茵可更加難了,可怎麼辦才好?」

石娘子見他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略一思索,道:「文兄,那龍馭清也
回到地宮來了嗎?」文淵道:「我跟師兄擺脫龍馭清後,師兄先留在隱密處
療傷,我便一路趕來,當時龍馭清或許還在城中搜索我們兩人,現下可就不
知道了。」

石娘子道:「只要龍馭清不在,那便好辦。文兄,你記好來路,方才應
該有左右兩條通道罷?」文淵道:「不錯。」石娘子道:「這兩條路各自通
往一個地牢,任大俠必是被囚禁在其中一間。敖四海他們是從這裡出來的,
那麼這條路便該是通往任大俠所在。你先去找韓兄、華姑娘、慕容姑娘他們
,紫緣姑娘跟我們四人先待在這裡等。三妹、四妹都太累了,也得要先調理
傷勢。」

文淵稍加沉吟,心道:「沒找到師妹跟小茵,我總也安不下心。可是藍
姑娘和楊姑娘傷疲交加,我如果離開,要是又有高手來襲,這裡如何應付得
來?加上紫緣不會武功,又要石姑娘她們保護,更難應敵了。」

石娘子看出他心裡為難,當即微微一笑,道:「文兄,你放心去罷,敖
四海之流不足為懼,我自有方法對付。」文淵見她說得胸有成竹,當下拱手
說道:「那麼,煩勞石姑娘照顧紫緣姑娘了。」石娘子道:「這個自然。」

文淵正要回身循來路走去,忽然想起一事,道:「對了,石姑娘,在我
來到之前,可有一個年輕姑娘從這裡走過?」石娘子道:「沒有。」

文淵道:「她是受命看守任師叔的,正要回去,我和紫緣姑娘便是跟蹤
那女子過來,但是在前頭岔路失了蹤跡。你們既然沒有見著,那麼必是走了
左邊的通道。」凌雲霞一怔,道:「這麼說來,任大俠該是在另外一邊,何
以龍宮派卻在此阻截我們?」石娘子道:「或許是障眼法,要把我們引誘過
來,便有陷阱埋伏。」

文淵道:「敖四海已被擊退,倘若前頭真有陷阱,留在這裡反而安全。
石姑娘,你們還是先待在此地,等我回來再一起繞到左邊通道去。」石娘子
道:「正是。」

當下文淵便走回頭路,動身去尋小慕容、華瑄、韓熙三人。他孤身一人
,行動自比帶著紫緣時迅捷得多,一路上奔行如風,到了上來時的階梯,那
守門人依然倒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文淵不加理會,走下階梯,回到石窟
,沿原路走回。他本有默記來路,此時遇得岔路,便以劍刻壁,留下記號,
以免分不清一個個相似的洞窟通道。

也不知是地洞太過遼闊,還是皇陵派留守之人太少,文淵接連走過了八
九個大石窟,居然未曾碰到一人。文淵在巖壁通道中發足疾奔,心下暗急:
「再這麼走下去,何時才能找到小茵跟師妹?」

穿出通道,又是一個大石窟,窟中並無銅門,只有三條通路。文淵正要
往西首洞道奔去,忽覺有些不對,停步回身,望向東首通道。但見陰暗的通
路中全無光亮,只有前面一段受到石窟中油燈照明,稍顯明亮。文淵大疑,
心道:「何以這個通道沒有安置油燈?」

他走到東邊洞道,向內一望,但見石壁上置有盞盞油燈,只是都沒點著
。文淵點燃火折子,照著油燈一看,只見一盞油燈上半截毀壞,燈中尚有燈
油,顯是被人打滅。走到下一盞油燈處,亦是如此。文淵靈光一閃,心道:
「定是有人在此打鬥,一路破壞了油燈。不知道是從這裡一路打過去,還是
從對面打了過來?且去探探。」當下凝神戒備,從洞道中一步步走過去。

一路上油燈全部被人毀去,文淵憑著火折照明,倒也無礙。轉過兩個彎
折後,身後石窟的燈火已全然照不到洞道中。過了洞道,眼前的石窟只有一
條通道往前,也是全無燈光,一樣給人破壞了。

文淵身上只餘下這一個火折子,一旦燃盡,自己身陷黑暗,便是危乎殆
哉,不敢貿然探進,當下先將石窟中幾盞油燈一一點燃,心道:「該在這裡
保留一些火光,以策萬全。」

他點完第三盞油燈,走往下一盞時,步過一處洞道前,忽然聽得幾聲輕
微聲響遠遠傳來。這聲音似乎來自通道彼端,相距甚遠,但是地底寧靜,這
些許異聲還是傳到了文淵耳中。

文淵登時留上了神,心道:「這是什麼聲音?」這聲音實在太遠,文淵
沒能聽清楚,當下緩步往洞道走去,一邊小心觀察前頭是否有變,一邊慢慢
前行。

走了數丈,那聲響再次傳來。這回文淵聽得分明,乃是女子的哀鳴,夾
雜著空洞的喘氣。文淵一聽,腦海中陡然嗡嗡亂響,這聲音他熟悉之極,乃
是小慕容的語氣。

聽到小慕容這樣的聲音,文淵驚懼無已,不顧一切地往前狂奔,心中掠
過一個不祥的預感:「難道……難道小茵被……」

他飛快奔過洞道,眼前微現光亮,這個石窟卻點著一盞油燈,昏黃的燈
光下,幾片碎布散在地上,一個體態纖弱的少女無力地坐在牆角,倚著石壁
,雙手掩著下身,衣裙都已被撕裂,肩頭、胸脯、腰部,到處露出白晰的肌
膚,汗水淋漓,俏麗的臉上淚痕宛然,雙目緊閉,眼睫顫動,竭力壓抑著口
中聲音,神情滿是痛楚,對於文淵的來到似乎全然沒有發覺。

霎時之間,文淵整個人都呆住了,彷彿五雷轟頂,腦中再也無法思考,
大聲叫了出來:「小茵,小茵!」他衝了過去,將小慕容緊緊摟住,聲音哽
咽,說不出話來。

小慕容一被他抱住,身子陡地一顫,勉力張開雙眼,低聲道:「你……
你來啦……」說話之間,臉上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文淵用力抱緊小慕容
,嗚咽地道:「小茵,你……對不起……我……我來晚了……」說著說著,
兩行淚水滑下臉頰。

小慕容低聲道:「你……你哭什麼嘛,我都沒有哭,你……你……」一
句話沒能說完,又不自覺地呻吟一聲,俏眉緊蹙,顯得十分苦楚。文淵低聲
道:「是……唐非道?」小慕容一時無力說話,輕輕點了點頭。

文淵心神大亂,一時間心中對自己痛恨到了極點:「如果我來的早一些
,小茵就不會受到這種污辱……唐非道……」想到「唐非道」三字,文淵陡
然怒火中燒,滿腔憤怒無處發洩,叫道:「小茵,我……我一定會把唐非道
……把他殺了!」突然想到:「即使殺了唐非道,小茵還是遭遇了這樣的不
幸,那……那又能彌補什麼?」想到這裡,心緒悲慟混亂,只想大哭大叫一
番。

忽聽小慕容輕聲道:「不必啦,他就在那兒,已經死啦。」文淵呆了一
呆,道:「什麼?」小慕容微笑道:「我解決他啦,往你後面看啊。」文淵
怔征地轉過頭去,就在自己進來的通道旁邊,一個白衣男子趴倒在地,頭髮
散亂,一動也不動。文淵道:「唐非道?」小慕容輕聲笑道:「是啊。」

文淵見她神情輕鬆,雖然說話中氣虛弱,卻不似心情悲苦,心中忽然閃
過一道希望,叫道:「小茵,莫非你沒事麼?」小慕容微笑道:「我不是還
好好的活在你眼前?」文淵大力搖頭,道:「不,不是!我是說……你……
你……你沒被他……沒被唐非道侵犯嗎?」小慕容一怔,臉頰霎時染得通紅
,輕聲嗔道:「你亂說什麼?誰……誰跟你這樣說啦?」

此言一出,文淵一顆心好似從絕望深淵飛騰重生,大喜過望,歡聲叫道
:「真的?小茵,你……原來你當真沒事!」激動之餘,抱著小慕容的雙手
竟微微顫抖。小慕容微感錯愕,但她聰明機敏,馬上猜到了文淵的心思,不
禁噗哧一笑,道:「你啊,你……你也太會操心了吧?我說你怎麼一來就哭
呢,原來是你自己胡思亂想。我沒事,真的沒事啦!」

文淵滿心歡喜,吻了小慕容幾下,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我
看你這個樣子,真的是嚇壞了,什麼都不會想了。」小慕容嫣然一笑,道:
「只差一點,你就沒有白哭了。雖然我現在沒事,剛才可驚險的很。」文淵
道:「石姑娘說這唐非道武功極高,你……你是如何收拾他的?」

小慕容微笑道:「他死前打了我一掌,難受死了,現下沒什麼力氣說話
,你先幫我運運氣。」文淵「啊」的一聲,道:「傷勢重麼?覺得如何?」
說著右手掌心按住她背後「靈台穴」,左手輕輕搭在她丹田上,默運玄功,
助她暢通血氣。

過得片刻,小慕容精神稍復,笑道:「好多啦,就說給你聽吧,免得你
心裡十五隻吊桶七上八下的。」文淵笑道:「既然知道你安然無恙,我是不
會七上八下的了。石姑娘說,你獨自一人把唐非道引開,卻是如何經過?」


十景緞(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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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慕容笑道:「啊,石姑娘她說了這麼多啦?那麼前面的事我倒省下口
舌啦。」說著頓了一頓,道:「這唐非道當真厲害的很,我根本打不過他,
短劍也被他彈指震斷,華家妹子跟石姑娘她們已有敵人包圍,只好一路逃。
好在他輕功沒比我高,他追不上我,我擺脫不了他。逃到外頭那幾個洞窟時
,我突然想了個主意,一邊跑,一邊把油燈打滅。明著打我敵不過他,如果
摸黑過招,倒還可能取巧。」

文淵道:「你不熟附近地形,一片黑暗中,豈不是十分危險?」小慕容
道:「我本是想如果不成,就趁黑偷偷溜走,不料跑到了這個死胡同,前面
沒路,跑也跑不掉,打又打不過……」正自說著,見到文淵神情緊張,不禁
微笑道:「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文淵沉吟道:「這可當真為難。」

小慕容道:「我跟他勉強拆了幾招,趁機把這裡的油燈也打滅了,都瞧
不見對方,可是我還是逃不開。那時我想了個把戲,故意被他的掌力掃到,
假裝重傷不支,倒在地上,找機會反擊。」

文淵叫道:「小茵,你武功不如他,這不是太危險了麼?」小慕容道:
「我也沒什麼把握,只有聽天由命啦。那唐非道也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受了
重創,點明了一盞燈來看,故意來對我毛手毛腳的。我看他有些試探意味,
知道他還沒相信,乾脆演得像些,稍微掙扎一下,再哭一下,他就當真信啦
。」說著伸伸舌頭,笑道:「你見過我裝哭,該想像得來罷?」

文淵忍不住道:「小茵,你這可是拿自己身體開玩笑,要是他點了你的
穴道,那不是萬事休矣?」小慕容笑道:「我看準了他是個大色鬼,決不會
點我穴道的。」文淵奇道:「這是從何說起?」小慕容道:「一來他無遐想
到,二來……」說著臉頰微紅,道:「你說,我跟你做這事的時候,要是我
動也不動,你不掃興麼?」文淵一怔,這才恍然,笑道:「可以想見。」

小慕容道:「雖說我是使計,但要給他這樣佔便宜,可真是氣死人了。
這個唐非道粗暴得緊,把我的衣服扯得亂七八糟,還一直壓在我身上。我瞧
時機差不多了,就趁機踢了他一記。」文淵道:「唐非道內功深厚,這一腳
真有用麼?」小慕容一揚眉,笑道:「有用得很,我踢他下陰。」

文淵「啊」的一聲,道:「原來如此,這可就太狠了些。」小慕容道:
「他自己起了歹念,我可不必對他手下留情。他那時正興奮著,這招撩陰腿
踢了下去,那一聲慘叫可也嚇了我一跳。」文淵向唐非道的屍身望了一眼,
道:「難道這一踢便將他踢死了?」

小慕容道:「也沒那麼容易,他中腳之後,只是哀嚎仰倒。我趕緊翻身
起來,出指點他膻中穴,誰知道他突然反出一掌,打中了我的腰邊。好在我
那一指先行點中,他的後力不足,不然那一掌說不定會要了我的小命。」說
話之間,臉上神情餘悸猶存,輕輕拍了拍胸口。

文淵聽她說得輕鬆,卻仍是聽得提心吊膽,明知小慕容有驚無險,但是
面臨失身之危,如果這一擊沒有奏效,要面對的便是無情的蹂躪。眼見小慕
容全身上下衣衫襤褸,更是心疼,輕輕抱住小慕容,柔聲道:「小茵,都怪
我沒能好好保護你,讓你身處險境……」

一句話尚未說完,小慕容右手兩指封在他嘴唇上,嬌柔地輕輕微笑,說
道:「我才不用你保護呢,你敢看不起『大小慕容』麼?」文淵在她指尖輕
輕吻了一下,笑道:「不敢,不敢!」

既已平安找到小慕容,文淵接著便想到華瑄,當下跟小慕容說起。小慕
容聽到韓熙和華瑄一路,登時皺眉,說道:「這可教人放心不下了。」文淵
道:「韓師兄武功修為甚是高明,保護師妹應當不成問題。只是要救出任師
叔,非得要大家聚在一起,同進同退,有誰落單都對行動不利。」

小慕容歎道:「誰擔心他武功夠不夠好啊?我只怕華家妹子心地太好,
又沒見過世面,怕要吃些虧呢。」文淵一怔,道:「卻是為何?這我可不懂
了。」小慕容在他額頭上輕輕叩了下,笑道:「你們師兄妹兩個一樣沒心機
,當然不懂啦。別說啦,我們快去找人。」文淵雖覺莫名其妙,但是也不多
問,和小慕容齊步去探尋其他通道,心中暗道:「小茵也真奇怪,總是對韓
師兄有所不滿,倒不知師妹又覺得如何?」

當時石娘子等人在地宮後殿陷落機關,地洞之中,除了皇陵派門人,又
有龍宮派、神駝幫諸人伏擊,加上幾名錦衣衛中的高手,迫得眾人手忙腳亂
。其時華瑄正與狻猊、趴夏兩太子交手,又有一名錦衣衛在旁伺機攻上,眼
見小慕容引走唐非道,卻無暇跟上,在一片混亂的戰陣中與石娘子等四女越
離越遠,到後來變成了自己一人身陷重圍。

她憑著八方風索招數凌厲,一時得以自保,卻是不由自主的著急,心道
:「我只有一個人,怎麼跟這麼多人鬥?跟不上石姐姐她們,我也不知道該
怎麼走……」

正當處境凶險之時,韓熙仗劍衝至,逼退數敵,叫道:「華師妹,往通
道走!」華瑄正沒主意,見到韓熙來救,不假思索,便往身邊最近的一個洞
道中奔去。韓熙一邊斷後,一邊跟上,到了洞道彼端,韓熙陡然朝通道中擲
出一物。猛地裡聽得一聲巨響,陣陣濃煙瀰漫,尚在通道中的狻猊太子等人
出其不意,個個類流滿面,咳嗽不止。

華瑄呆了一呆,道:「韓師兄,你這是……」韓熙已衝了過來,挽住她
手臂,低聲道:「只能擋他們一陣,快走!」華瑄身不由主,被他拉著朝另
一通道中疾奔而過,全不停步,接連走了四五個石窟,所過的岔路繁雜,狻
猊太子一眾再難追上,這才緩下腳步。

韓熙眼望四周,道:「眼下暫且是安全了。」華瑄定了定神,回頭望向
來處,只見洞道深長,所處石窟之中,通道共有四個,又有三面銅門,該往
哪裡走,當真全然沒個頭緒,心中不覺擔心,心道:「跟慕容姐姐她們都失
散了,該怎生是好?」

韓熙見她臉色困惑,當即淡淡一笑,說道:「華師妹,不必怕,咱們一
起走,去找石莊主她們。」華瑄點了點頭,卻難掩心中的不安,低聲道:「
我們得要小心點,這裡……這裡是地底,要是迷路了,那……那就糟了。」
韓熙道:「有我在這裡,華師妹儘管放心。」

兩人來回穿梭於石窟通道之中,偶爾遇見幾名皇陵派、龍宮派、神駝幫
的尋常角色,都被韓熙出手制伏。走了許久,週遭便是一個個石窟和洞穴通
道,景色幾無差別。華瑄走在韓熙身邊,只覺走來走去,總像在原地打轉,
忍不住道:「韓師兄,我們好像真的迷路了。」

韓熙瞧著她的臉,微笑道:「這裡是皇帝陵墓的地下,現下走不出去,
莫非是有鬼魂作祟麼?」華瑄「啊」的一聲,頗有驚恐之意。她年紀尚輕,
稚氣猶存,對於魂靈幽冥之事,本是有些畏懼。此時身在陵寢地下,四周空
空洞洞,寂然無聲,本就有些令人生懼,韓熙這一說,華瑄更覺週遭鬼氣森
森,寒意大增,慌忙說道:「韓師兄,你……你別亂說啊。」

兩人正在一條通道之中,忽然週遭漸暗,前頭一盞油燈燃盡,火光熄滅
,雖然尚有兩盞油燈遠遠點燃,通道中卻大為陰暗。華瑄不自覺地輕呼一聲
,剛剛才說到個「鬼」字,油燈便滅,心中不免有些害怕。韓熙笑道:「華
師妹,你真會怕鬼嗎?」華瑄囁嚅地道:「不……不會……」

不料話才說出,又是一盞油燈熄滅,緊接著第三盞、第四盞,剩餘的油
燈火光也是漸趨黯淡。韓熙皺眉道:「怎地這等湊巧,燈火都燒盡了?」華
瑄急道:「韓師兄,我們得快點走……」

最後一盞油燈隨即滅了,只在片刻之間,通道中一片漆黑,全無半點光
亮。這地洞極寬極廣,皇陵派卻無多少人會時常留在這裡,自然不可能隨時
點著燈火。韓熙、華瑄二人所處之地,正是地洞中甚為偏遠之處,皇陵派也
不常步及,油燈並未添滿,燒得久了,燈油耗盡,是以一一熄滅。

地底下毫無光亮,兩人登時身處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華瑄一驚,伸手
入懷,想找出火折點著,卻沒帶火折火石,問道:「韓師兄,你有火折子嗎
?」韓熙說道:「沒有。」

身在不見天日的地底,失卻光亮,華瑄焉能不怕,急道:「那……那該
怎麼辦?韓師兄,我們必須想法子才行。」韓熙嗯了一聲,並不答話。黑暗
之中,也看不到他神情如何,是否擔憂。

華瑄努力思索一陣,道:「這個地洞這麼大,其他地方或許還有燈火,
我們慢慢往前走,小心探路,總會找到有火光之處。」她話說出口,韓熙卻
沒回答。華瑄微微一怔,低聲道:「韓師兄?」

眼前全是不見盡頭的黑,華瑄完全不知身旁情況如何,又不聞韓熙回應
,心中緊張,聲音更低,顫聲道:「韓……韓師兄,你在這裡嗎?」

忽聽韓熙的聲音自耳後響起,說道:「華師妹,我在。」華瑄一聽,舒
了口氣,回身說道:「韓師兄,你別嚇我啊……」一回身,正好碰到一物,
撞到了韓熙身子。華瑄一慌,連忙退開一步,轉過了身,低聲道:「韓師兄
,我們走罷?」

她正要起步,突然兩條手臂伸出,緩緩放在華瑄腰際。華瑄全沒意料,
被韓熙稍一使力,身子被他向後一拉,背部已靠在他身前。華瑄登時又羞又
驚,低聲叫道:「韓師兄!你……你別這樣……」

她羞急之下,連忙去推韓熙手臂,韓熙卻緊緊從華瑄後面摟住了她的柳
腰,輕聲道:「華師妹……」將臉往她的一頭烏雲秀髮輕輕磨娑,緩緩吐了
口氣。華瑄手上沒使內力,這一下沒撥開韓熙的手,更是羞得雙頰緋紅,不
知所措,低聲道:「放開我……韓師兄,你別鬧了,我……我會生氣喔!」


十景緞(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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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熙卻依然摟著華瑄的腰,在她耳邊輕輕吹氣,低聲說道:「華師妹,
你要生氣便生氣罷。你讓我抱一抱,親一親,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是死而
無憾。」說著手指撫動,往她胸腹之間慢慢摸去,緩緩搓弄,欲去還回,不
停挑逗。

華瑄驚羞之下,一個失神,不知不覺呻吟了一聲,聲音既無奈,又輕柔
。韓熙低聲道:「好可愛的聲音……華師妹,真可愛啊……」手上越加恣意
而為,往她酥胸下緣摸去。

華瑄驚覺,登時羞不可抑,使勁掙開韓熙懷抱,退了幾步,喘了口氣,
急叫道:「韓師兄,你別這樣說,我已心有所屬,你……你該知道啊。」韓
熙道:「是文師弟,我自然看得出。」華瑄臉上微紅,低聲道:「那就是啦
,韓師兄,你是正人君子,不該說這樣的話,對我……對我……」她本要說
出「調戲」二字,卻覺得對韓熙未免有些不敬,不禁難以啟齒,只是臉頰發
熱。

韓熙歎道:「倘若沒有文師弟在前,我也不會按耐不住。華師妹,我實
在對你太過鍾情,不能自拔。」他這樣直述其情,華瑄呆了一呆,霎時羞得
面紅耳赤,明知黑暗之中,韓熙瞧不見自己神色,卻仍然偏過了頭,口中支
支吾吾:「韓……韓……韓師兄你……你……我們才見面一天啊!」

只聽韓熙緩步走來,柔聲道:「你或許昨天才見到我,我卻在那之前便
看過你了,再也無法忘懷。華師妹,在昨日之前,我時時刻刻都在想著與你
再會。昨天夜裡,我已下了決定,此生定要和你長相廝守。」

華瑄心裡慌亂,隨著韓熙走近,她也不住後退,背心抵上了石壁,顫聲
道:「韓師兄,不行的,我……我……我只喜歡文師兄。韓師兄,我決不能
跟你在一起。」韓熙一陣默然,緩緩地道:「話雖如此,只怕文師弟已然不
在人世。」

華瑄心底一驚,叫道:「韓師兄,你說什麼?」韓熙歎了口氣,說道:
「龍馭清武功之高,舉世罕逢敵手,單憑向師弟和文師弟二人之力,斷非其
敵。加上衛高辛、葛元當等人,更是凶險。龍馭清下手狠辣,一旦取勝,怎
會放過他們?」

這番話說得華瑄花容失色,眼前彷彿現出一幕文淵、向揚力盡而敗,慘
遭殺害的恐怖景象,不禁驚叫一聲,叫道:「不會的!向師兄跟文師兄絕對
不會有事,他們……他們能平安打退黃仲鬼,不會被龍馭清……他……他…
…」情急之下,幾乎要哭了出來。韓熙卻道:「龍馭清的厲害,豈是黃仲鬼
能夠比擬?文師弟功力更加不及……」

忽聽一聲清脆的少女輕笑,遠遠說道:「不勞你操心了,他可還活得好
端端地。」接著一道火光照來,通道中立現光明,兩個人影飄然而至,正是
文淵和小慕容到了。

華瑄見到文淵,大喜過望,奔了過去,歡聲大叫:「文師兄!」雙手一
伸,投在文淵懷裡,緊緊抱住,叫道:「文師兄,你終於來了!」她正被韓
熙說得提心吊膽,又驚又怕,此時看到文淵,登時由憂轉喜,欣喜無限。

文淵輕輕撫摸她的髮際,笑道:「韓師兄在這裡,別撒嬌啦。」華瑄面
上微熱,心道:「文師兄沒聽到韓師兄先前說的話罷?」稍一站直,離開文
淵胸膛,卻仍是不勝愛戀地望著文淵,心中甜絲絲地,暗想:「雖然對不住
韓師兄,可是我總只喜歡你。文師兄,你也只能喜歡我跟慕容姐姐、紫緣姐
姐喔。」她跟紫緣、小慕容相處有如姊妹,既無心結,自然而然地將她們想
到一起。

韓熙見到華瑄對文淵如此親暱,臉色微顯僵硬,但隨即平和,笑道:「
文師弟果然好本事,能在跟龍馭清交手之餘全身而退,當真了不起。」文淵
忙道:「韓師兄過譽了,尚未救出任師叔,自然要先留得有用之身。」小慕
容眨眨眼,笑道:「是啊,要是你真出了什麼岔子,那些存心不良的賊人可
就樂了,那怎麼可以?」說著側目向韓熙一望,笑道:「韓公子,你說是也
不是?」

韓熙若無其事,說道:「是啊,文師弟,皇陵派曾在你們和巾幗莊手裡
受過挫敗,這地洞又是古怪甚多,你須得小心在意,別要中了他們的報復暗
算。」小慕容瞄了韓熙一眼,心中暗暗咒罵:「你這王八蛋倒會演戲,本姑
娘遲早拆穿你。」她跟文淵來到附近,只聽到韓熙說著文淵或已遇險云云,
之前和華瑄之間的對話並未聽到,否則小慕容暗刺的言語定然不只於此。

華瑄向文淵身後望去,說道:「向師兄呢?向師兄怎麼不在?」文淵道
:「師兄受了傷,正在調養傷勢,不能來長陵地宮了。」華瑄一驚,連忙追
問道:「向師兄受傷了?傷得重嗎?」文淵微笑道:「被龍馭清反激出來的
內勁震傷,雖然不輕,但是性命無虞。有咱們未來的師嫂在照顧著,師兄該
當會快快復原的。」華瑄「哦」了一聲,稍稍放心,笑道:「這就好啦。」

文淵道:「好了,我們快去跟石姑娘她們會合,一起打到關著任師叔的
大牢去。」華瑄喜道:「文師兄,你找到石姐姐她們了?」文淵笑道:「正
等著我們呢。」

在文淵領路下,四人一齊趕往石階之上的地牢所在地。疾奔之際,華瑄
不經意地瞥見韓熙一眼,只見他的眼光始終往自己這裡投來,不禁心裡一羞
,加快腳步,跟在文淵身邊,心中默默暗想:「韓師兄,對不起了,你武功
高明,人品也好,世上的姑娘這麼多,一定能和你相配的伴侶,可千萬別再
想我了,不然文師兄也會很困惑的。」她生性善良,對韓熙先前的舉動雖然
氣惱,卻也不是十分在意,只道他是情意過熾,一時不能克制,心中只盼他
另尋良緣,別要害得文淵跟他身在同門,而起糾紛。

文淵以韓熙身為師兄,甚是相敬,全沒想到他對華瑄有所冀望,心中只
想:「這地洞非是善地,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實乃大幸。趁著龍馭清未回,
正是救出任師叔的大好時機。」只是華瑄等輕功有所不及,他便不能全力施
為,腳下雖已極快,也只是七八分力,以免華瑄、小慕容跟不上。

過不多時,四人已上了通往地牢的石階,穿過長廊,來到巾幗莊四女與
龍宮派大戰的石室。只見石室中躺著二十來具龍宮弟子的屍體,卻不見石娘
子、紫緣等人。

文淵停下腳步,怔了一怔,心道:「莫非石姑娘她們先去地牢了麼?」
卻聽小慕容笑道:「啊呀,龍宮派中有這樣美的女弟子嗎?」一邊說,一邊
彎腰瞧著一個龍宮弟子的屍身。只聽那人輕聲而笑,居然坐了起來,說道:
「茵妹眼光好厲害,真瞞不過你。」只見那人眉目如畫,清秀端麗,乃是紫
緣,只是換作了龍宮派中人的裝束。

只見眾多「屍體」之中,另有四人一一起身,正是石娘子、凌雲霞、藍
靈玉、楊小鵑四女,都穿著龍宮派的衣裝。文淵一見,登時瞭然,笑道:「
石姑娘,原來這便是你的應敵方法。」石娘子微笑道:「下下之策,倒還挺
管用。本來倒在這裡的龍宮派之人,還沒這麼多。」

卻原來文淵一走,石娘子便吩咐諸女換上死去的龍宮弟子身上的外衣,
將屍體用自己的衣物稍加掩蓋,聽得有人來到,便伏地混在陣亡的龍宮派門
人之中,只是不露出面貌。待得敵人走近,趁其毫無防備,立時翻身而起,
將其除卻。此法原是為了提防皇陵派守陵使,或是敖四海等武功高深之輩,
以免藍靈玉等久戰無力,不易應付,是以借重奇襲之效。只是直至文淵帶著
韓熙、華瑄、小慕容回來,也只擊殺了數名來回巡視的龍宮弟子,算得平安
。楊小鵑亦已轉醒。

文淵見紫緣穿上男裝,衣服顯得有些寬大,腰間褲管處處皺褶,但總比
先前只有少許遮掩的衣裝好得多,只是她面貌太美,和這身男子裝扮著實難
以搭調,不禁低頭微笑。

紫緣見他暗笑,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嗔道:「怎麼啦,有什麼好笑?」
文淵笑道:「沒什麼。只是沒想到過,這龍宮派門人穿來平平無奇的衣服,
現下可覺得好看得緊。」紫緣臉上一熱,微笑道:「你若喜歡,我就穿著。


凌雲霞咳了一聲,笑道:「文公子,現下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機。」文
淵一陣尷尬,笑道:「是了,我們這就走罷。」

眾人走上回頭路,到了分岔之處,走向左邊的通道。這通道由石磚所疊
砌,兩側通道幾乎完全相同,走了一陣,眼前一寬,也是一個大石室,油燈
中火光昏黃,不甚明亮。

文淵等人穿過石室,繼續前行,過了十來丈長的石道,盡頭赫然是一道
黑鐵大門,門外卻無一人。眾人緩緩走近,只聽得錚錚聲響,幾聲琴音隱隱
自門後傳來。紫緣輕呼一聲,極低極細地說道:「文公子,是你的琴啊!」

文淵更是心驚,聽這琴弦所發之聲,確是文武七絃琴,不禁暗叫不妙:
「糟之極矣,看來龍馭清已回來了。」心念一動,又是一凜:「龍馭清必然
知道文武七絃琴是師門重寶,難道他竟在參悟琴中奧妙?」


十景緞(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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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琴聲只彈了數聲,便即止歇,一個男子聲音傳出:「任師弟,你聽得
明白,這難道還不是文武七絃琴嗎?」語音中頗有得意之情。文淵、石娘子
等聽出說話之人便是龍馭清,都不由得暗暗戒備。

但聽另一個男子哈哈大笑,聲音響亮,極是粗豪。文淵一聽,登時又喜
又憂,耳聽這正是任劍清的聲音,相隔一門,便能會面,如何不喜?但是龍
馭清已歸,又不知門後尚有多少高手,卻又十分可憂。

龍馭清沉聲道:「有什麼好笑?」只聽任劍清大聲說道:「大師兄,你
奪得了文武七絃琴,卻又如何?這琴中的奧妙,你能領會得到麼?老實告訴
你,要從文武七絃琴上修練本門絕藝,當今武林,除了我跟文兄弟,只怕很
難找出第三個人。」龍馭清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忽聽一個年輕男子的口音道:「任師叔,你和爹畢竟是同門師兄弟,何
必鬧得水火不容?你把文武七絃琴的秘密說了出來,與爹盡棄前嫌,彼此重
修舊好,豈不美哉?」任劍清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小子,你不必花
心思哄騙任某,這個謊撒的太不高明,別指望我上當。」

文淵心道:「聽這男的說話,便是那位駱姑娘口稱少爺的人了,原來真
是龍馭清的兒子。」思索之際,只聽龍馭清冷冷地道:「我能不能找齊十景
緞,你還管得著麼?任師弟,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只要說出文武七絃琴的秘
密,交出師父傳下的十景緞,做師兄的顧及同門之情,從此不再為難你便是
。」

任劍清說道:「大師兄,我額頭上這道劍疤,是你當年追殺我時劃的,
只要再深入幾寸,此刻我早就一命嗚呼。十幾年來,你的同門之情我領教多
了,大傷小傷總結起來,可以殺掉十個任劍清。反正你已經拿到了文武七弦
琴,我這個師弟是生是死,你也不放在心上。十景緞我是不會交出來的,你
有本事,自己去找了出來,也不必給我什麼機會了。」

龍馭清大怒,道:「好!你不說,要充硬漢,我就成全了你。」說著頓
了一頓,門後悄然片刻,眾人不明就裡,都是驚疑不定。

忽聽龍馭清揚聲吐氣,顯是運起了極高深的功訣,緩緩地道:「這『寰
宇神通』的威力,你該清楚的很,我要殺你,可以讓你一掌而斃,也能讓你
輾轉痛苦十餘日。」任劍清笑道:「好極了,師父只傳了我九轉玄功,寰宇
神通我承受不起,隨你施為,我等死就是。」龍馭清冷笑道:「你以為我不
敢殺你?那十景緞我自有方法找得出,文武七絃琴也還有那文淵小子知道運
用法門。你是那老賊的好徒弟,我就送你去跟他相會。」話聲一止,便聽任
劍清發出一聲長長的悶哼。

文淵大驚失色,心知龍馭清惱怒之餘,已決心痛下殺手,哪裡還能按耐
,一拍掌,猛然震開鐵門,叫道:「龍馭清,看劍!」只一瞬之間,他縱身
飛奔入房,長劍飛騰出鞘,去勢疾如流星,快似閃電,直刺龍馭清後心。

他這一下出手刻意揚聲,正是故意要龍馭清發覺,有所遲疑,以免任劍
清被他斃於掌下。果然龍馭清聽得破門喝斥之聲,心頭一驚,暗道:「這小
子竟然闖到了這裡!外頭的機關竟沒攔下他?」他右掌才按上任劍清心口,
文淵的長劍便已逼到身後咫尺,當下撤掌回掃,一股渾厚掌力廣被六尺,堅
同屏障,劍刃被壓迫得彎曲欲折。文淵一聲清嘯,輕飄飄地一個躍身,長劍
一圈一抖,柔勁激發,略化來力,退開數步。

文淵既已闖入,華瑄、小慕容、石娘子等不落人後,紛紛搶入。眾人一
看,任劍清身子緊靠一面鐵壁,雙手平開,頸、手、腰、足均被半個鐵環弧
扣鎖,完全動彈不得,雙足卻又懸空,這份苦楚更加難當。牢房中甚是寬廣
,卻全無其他擺設,地為石磚鋪設,四面卻都是鐵牆。龍馭清一掌逼退文淵
,旁邊數人紛紛呼喝,那青年首先上前,怒聲喝道:「好大的狗膽,竟敢到
皇陵派的地盤撒野!來者何人,快快報上名來!」

文淵長劍一擺,眼光迅速望向房中眾人,只見龍馭清身後尚有三人,一
個是精瘦老頭,白髮蒼蒼,穿的是太監服色;一個青年男子,認得是神駝幫
少幫主駱英峰;旁邊站著的是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女,年紀瞧來不過十七八歲
,神情漠然,冷冷地看著文淵。文淵心道:「看她服飾,當是我和紫緣跟蹤
而來的那位駱姑娘。」

那青年見他不答,更是怒氣沖沖,正要發作,龍馭清已走上數步,冷冷
地道:「好,想不到你們居然能通過重重機關,算是有些本事。哼哼,可是
來到這裡,你們依然是死路一條,又何必多此一舉?」

小慕容笑道:「重重機關?這就奇了,我們可沒碰上什麼厲害機關啊。
那陷落的地板,倒是想通不過亦不可得。」龍馭清一聽,甚是詫異,心道:
「外頭石磚通道佈滿暗箭毒氣,腳步落得不對,便會觸發,難道這些傢伙竟
然全數破解了?」他之所以放心親自到京城捉拿向揚、文淵等人,除了有精
密佈置的諸多高手,也因為這暗器步道非同小可,任你武功通天,只要中了
一枝毒箭,都是難逃一死。眼見文淵等人盡皆安好,似乎根本不知有暗器一
事,心中大疑,暗道:「即使機關沒能截下他們,現下既然送上門來,我便
親自出手,亦是相同。」

想到此處,龍馭清臉上殺氣大盛,雙掌蘊勁,衣衫輕輕鼓動,隨時便要
出手。文淵視若無睹,大聲叫道:「任師叔,你安好嗎?」任劍清哈哈笑道
:「這條命還在身上,自然好得很。我早說過,別叫我師叔,我聽來可真不
習慣。」說著笑容一斂,道:「文兄弟,石莊主,你們來到這等險惡之地,
可不是鬧著玩的,任劍清生也無益,死不足惜,何必冒險而來?」石娘子道
:「任大俠重信好義,今日落難,巾幗莊豈能不救?」

忽聽那太監模樣的老者咳嗽一聲,緩緩地道:「石莊主古道熱腸,令人
佩服。龍掌門,你意下如何?」龍馭清道:「這群賊人擅闖長陵地宮,自然
要請吳公公一併捉拿了。」

石娘子望了那太監一眼,道:「這不是滇嶺派的吳先生麼?滇嶺派竟也
派人入了東廠?」吳公公搖搖頭,說道:「石莊主此言差矣,老夫本來身在
東廠,後來才拜了滇嶺派白掌門為師。」文淵一聽,心道:「滇嶺派毒功詭
譎難測,葛元當已甚是厲害,這老太監的武功卻又如何?」他想到了先前紫
緣不慎中毒,心中不敢大意,不覺往紫緣望了一眼,又全神貫注地提防。

但聽龍馭清道:「騰明,這是你華師叔的得意門生文淵,你們兩人切磋
切磋。」那青年龍騰明應道:「是!」大步上前,一振雙袖,神情大顯剽悍


文淵見他隨意一站,自有一股堂皇氣勢,霸氣凌人,心下微微一凜。只
聽龍騰明喝道:「姓文的,你別以為到了這兒,就算是了不起了!本少爺來
教你見識本派正宗武學的威力,瞧仔細了!」雙掌一前一後,兩勁層疊,凝
而不發,雙掌之間突然爆出幾聲清脆細響。

任劍清喝道:「文兄弟,小心在意,這是『寰宇神通』!」文淵聞言一
驚,心道:「任兄曾經說過,師父學遍了本門武功,其中也包括了『寰宇神
通』,可卻沒傳給我跟師兄,師妹武功未成,自然也沒學到,師父卻已過世
。龍馭清將師兄和我一舉震傷,那時所施展的內勁深沉奇幻,自然就是寰宇
神通,原來他已經傳給兒子了。」

然而此時已無他思索的閒暇,龍騰明雙掌陡然分開,五指似爪而非爪,
十指虛拿,內勁疾竄週身經脈,便如一張拉滿的強弓,蓄勢待發。文淵見他
不使兵刃,當下收回長劍,拱手道:「謹向請龍兄領教一二。」龍騰明嘿地
一聲,道:「等你領教完,便該死了!」說罷,腳下一起,大吼一聲,猛地
撲去,雙掌刮起風雷厲響,威勢駭人。

文淵深悉九通雷掌的剛勁厲害,不欲硬拚,見他來得猛惡,正要運使柔
勁化解,突然一道柔和之極的內力自身後傳來,如暖風吹拂,溫淳不烈,繞
過了他的身子,迎向龍騰明雙掌之力。龍騰明被這道勁力一擋,雷掌之力猶
如深陷泥淖,頓時消解無蹤。

這一下龍騰明固然驚異之極,文淵也是一陣錯愕,卻聽一個清朗的中年
男聲自身後響起,說道:「寰宇神通,包含萬有,怎能如此拘於霸道?文賢
侄,你該當記清楚了,日後開始修練之時,斷斷不可犯此謬誤。」這聲音只
近在耳邊,來人何時來到,文淵竟然全然不覺,一怔之下,回頭望去。


十景緞(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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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之下,但見身後之人年約四五十歲,身材高瘦,風采清雅,留著三
綹長鬚,穿戴方巾長袍,便如一位世外高人,飄然有出塵之態。文淵一見,
不由得心生敬仰。想起他稱自己為「賢侄」,當下道:「是韓師伯麼?」

那人尚未回答,韓熙已走上前來,道:「爹!」那人點了點頭,道:「
熙兒,你先退下。」韓熙道:「是。」這幾句對話之中,眾人已明明白白知
道,此人正是龍馭清同門四人之中,隱居多年的韓虛清。

龍馭清面色鐵青,冷冷地道:「韓師弟,你果然本領不小,竟然脫身了
。」韓虛清淡然一笑,道:「機關縱然造得如何巧妙,畢竟由人所造,便也
能由人破去。這地牢外面的機關暗器,小弟也順手解了。」龍馭清哼了一聲
,道:「原來是你幹的好事。」

文淵心道:「聽韓師伯這麼說,他是被困在什麼機關處,無怪乎我在地
洞奔了大半天,始終沒跟韓師伯碰上面。」正在想著,忽聽韓虛清道:「大
師兄,多年不見,你仍是對先師傳物如此執著?」龍馭清道:「這十景緞,
你也拿了一匹。韓師弟,你難道就不想一探其中奧秘?」

韓虛清緩緩搖頭,說道:「我們師兄弟四人,也不過十得其四。其餘六
匹,也不知下落何方。集齊十景緞,會惹起多少風波?大師兄,你為了巾幗
莊一匹『花港觀魚』,已然大動干戈,將來也必多肇禍端,師父在天之靈,
焉得安慰?」

文淵和華瑄聽了韓虛清一番陳詞,心中甚喜。他們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師
伯一無所知,此時聽他對龍馭清極是不以為然,都覺欣喜,都想:「韓師伯
如此說話,一無所圖,那麼是跟龍馭清劃清了界線,要對付龍馭清便多了一
分力量。」

任劍清哈哈大笑,說道:「韓師兄,十幾二十年沒見面了,你講話依然
跟從前一模一樣。」韓虛清面露微笑,並不多說。龍馭清卻大為光火,怒聲
喝道:「你們都來跟我作對,我又怕得什麼?韓虛清,你在蒼山龜縮二十年
,我一直沒去找你,現下你卻來壞我大事。嘿嘿,難道你真不怕死嗎?」話
一說完,驀地大喝一聲,雙掌霎時間凝聚了「寰宇神通」神功,掌路一開,
氣勢浩瀚深廣,直衝當先韓虛清、文淵二人。

文淵但覺一圈圈真氣綿密湧至,猶如深不見底的驚濤漩渦,竟爾穩不住
身子,腳下一跌,被龍馭清雙掌吸引過去。紫緣、華瑄、小慕容齊聲驚呼之
中,文淵更加驚駭,心道:「九通雷掌並無此招,又是寰宇神通的變化麼?
」心驚之際,自然運使相應功法,輕聲喝嘯,腳下一輕,兩袖飛展,旋步登
空。

龍馭清這一招真力驚人,勢欲吞噬萬物,韓虛清本擬文淵接之不住,亦
難尋後路可退,正要出手化解,不料文淵身形瀟灑,這一躍一中,轉折自如
,好不巧妙,自龍馭清奇招之下輕易脫險,半空接連三個迴旋,飄然著地。
韓虛清隨手一卸龍馭清掌力,退開幾步,眼見文淵竟能安然避過這一招,大
為驚奇,道:「文賢侄,你這身輕功,並非本門所傳,是什麼功夫?」文淵
一個躬身,道:「這是『鶴舞洞天』,侄兒初次動用,還請韓師伯多多指點
。」

此言出口,龍馭清大為驚怒,暗道:「這門『鶴舞洞天』的輕身功夫,
又與這小子先前所使不同,怎地這小子竟有恁多名堂?」韓虛清也甚感疑惑
,不明所以。任劍清卻大為驚喜,叫道:「好哇,文兄弟,你說這是『鶴舞
洞天』麼?妙極妙極!世上竟有與琴曲同名的武功,我可真大開眼界了。」
文淵與任劍清得以相識,實緣起於這曲「鶴舞洞天」,任劍清此時一呼,文
淵便即笑道:「任師叔,你瞧這門功夫還使得嗎?」任劍清大聲叫道:「妙
不可言!」又道:「又要我說一遍,別叫我師叔。」文淵微微一笑,心道:
「此時跟任兄稱兄道弟,那末跟韓師伯豈非平起平坐?這可不妥。」

韓虛清解下腰間長劍,交給文淵,道:「文賢侄,先去救你任師叔。」
文淵心道:「除了韓師伯,怕也沒人擋得住龍馭清。」當下應道:「是!」
一拔那劍,一道白光隨之而出,卻是柔不刺眼,深藏劍刃,劍鋒似有流華轉
動。

龍馭清望見那劍,臉色大為震驚,喝道:「好啊,你在雲南這許多年,
竟把那老賊封藏的『太乙劍』也找到了,這難道不算是貪圖寶物嗎?」韓虛
清道不慍不火,說道:「師父在指南劍譜之中,便已點明了太乙劍的封藏之
地,我將之尋出,乃是順師父之遺命。」龍馭清哼了一聲,雙眼瞪大,猛地
往文淵一望,喝道:「拿劍來!」右臂舉起,掌力一吐,雷掌之力劈空擊向
文淵。

韓虛清飄身迎去,揮掌接下,回身道:「文賢侄,這把劍削鐵如泥,快
快斬斷你禁錮你任師叔的鐵圈。」文淵大喜,道:「多謝韓師伯!」正要奔
到任劍清身前,手臂連揮,劍光起落,內力催動神兵利器,只聽「嗤嗤嗤」
連聲輕響,扣鎖任劍清全身上下的鐵環一一被太乙劍削斷,落在地上,鏗啷
有聲。龍馭清深知韓虛清武學精深,多年不見,更不知他進境如何,當下凝
神盯視韓虛清,毫不分神,對文淵也就鞭長莫及。

任劍清手足得獲自由,長嘯一聲,翻了個身,笑道:「舒服多了!」腳
下突然站立不住,摔倒在地。文淵大驚,連忙上前扶起,叫道:「任師叔,
怎麼啦?」任劍清掙扎起身,罵道:「四五天沒東西下肚,餓得全身乏力,
連我這雙腳也站不住,真他媽的。」

忽然一道勁風襲來,龍騰明飛身趕至,喝道:「小賊!」這一出手,乃
是九通雷掌的正宗招數「疾雷動萬物」,來勢快極狠極,文淵正在關照任劍
清,驚覺背後風聲乍響,已然無法閃避,當下回身刺出一劍,盡顯「指南劍
」之要旨,全無花巧,一劍之中後勁綿密,太乙劍上銀光浮動,直指龍騰明
心口。

倘若文淵空手應對,倉促之間,絕難抵擋「疾雷動萬物」快如風雷的進
擊,但是手中三尺青鋒,卻替他爭了招數上的先機。龍騰明掌力及於文淵之
前,自身胸膛定會傷在太乙劍鋒刃之下,指南劍又是穩重取勝,文淵縱然中
掌,劍勢未必便消,只怕自己反要慘遭穿心之禍,不禁駭然,當下掌力分拍
左右,腳下一點,又已退開,一進一退之間,身手迅速矯捷,反應之快,與
文淵可說不分軒輊。

文淵笑道:「承讓!」反手擲出太乙劍,準確射還給了韓虛清。韓虛清
一手抄住,隨意指向龍馭清。龍馭清見他擺出指南劍起手式,從心所欲,法
度自然,心中暗哼,口裡冷冷地道:「這指南劍你該練得熟極而流了,又有
太乙劍在手,要是還死在我手上,可沒有怨言了罷?」韓虛清淡淡地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頓了一頓,又道:「熙兒,你們護著任師叔出
去罷。」韓熙道:「孩兒遵奉爹爹之意。」上前要去扶任劍清,卻見任劍清
挺身站起,笑道:「走路也不能走,那還得了?不用你們扶了。」回身向龍
馭清道:「大師兄,現下我沒力氣跟你打,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
著大步往門口走去。

任劍清說話之時,韓虛清手中太乙劍依舊分毫不動,對正龍馭清中路,
龍馭清若要阻攔,便要先鬥上韓虛清,他自是心裡有數,但要讓任劍清悠然
自得地離開,卻如何不怒?雙眼怒張,喝道:「我這長陵地宮,豈容你們來
去自如?」左掌一提,寰宇神通功力循環奇經八脈,一掌正面拍向韓虛清。

韓虛清挺劍相對,憑著太乙劍的無堅不摧,這一招指南劍威力更加驚世
駭俗,旁人只見白芒倏閃,緊跟著崩然巨響,龍馭清的九通雷掌打在了空處
,韓虛清手中劍鋒也沒刺在對手身上,一道道低沉的聲響卻在石室中繚繞不
散,好似重重悶雷,又如狂風怒號,眾人耳中無不隱隱生痛。兩股深不可測
的內力交相擦過,餘威竟波及四方,一至於此,委實匪夷所思。

龍馭清縱聲大喝,怒目鼓氣,一掌一掌擊將出去,都是驚天動地的莫大
神威。韓虛清身形遊走,仗劍護身,太乙劍化作道道光屏,或橫出、或直送
、或斜行,原應招數簡潔的指南劍竟然生出萬般變化,卻又不失沉穩,劍法
開闔繁密無比,居然每一劍都是實招,劍風逼得四周冷氣颼颼。

文淵看得驚佩交加,心中不絕讚歎,暗道:「韓師伯劍術之精,神奇至
此,當真舉世無雙。指南劍能使到這等地步,已非劍法原創所及。韓師伯鑽
研指南劍到了此等造詣,我可不及萬一了。」

他正看得出神,忽聽紫緣在一邊叫道:「文公子,快走啊!」文淵霍然
驚覺,轉身一看,任劍清、巾幗莊四女、韓熙等人都已退出門外,只紫緣神
色急切,等在門口。文淵心道:「有韓師伯給我們掩護,龍馭清應當追不上
來,正是脫身良機。宋有程顥言曰:『志不可慢,時不可失』,此言斷斷不
錯。」當下朝韓虛清一躬身,道:「韓師伯,侄兒先走一步,必定護送任師
叔平安離開。韓師伯,你千萬小心,龍馭清居心險惡,不能久鬥。」韓虛清
手上劍招不緩,淡然笑道:「去罷,外頭有人引路。」

文淵牽了紫緣的手,飄步出門。龍騰明見父親尚在激戰,留在一旁照應
,並不追趕。吳公公卻緊跟而來,尖聲尖氣地道:「你們闖入皇陵禁地,想
這麼一走了之,東廠豈能坐視?要走不難,留下小命來。」駱英峰自知武功
遠不如文淵,不敢當真急追,那神駝幫的少女也使盡輕功身法追來,叫道:
「文淵狗賊,有種的就別逃!」聲音中充滿憤恨之情。

文淵微微一怔,回頭一望,見那少女遠遠落後,身法尋常無奇,料想武
功平平。吳公公的步法卻靈活詭異之極,步伐跨出極小,每一步之間卻踏得
奇快,自己奔出一步,他便急趕了三四步,居然越追越近。

眾人衝過通道,下了階梯,只見兩名青衫男子立在前頭,向韓熙拱手為
禮,一人說道:「少爺,老爺已經破了這裡最近的一道暗門,直通地上,請
往這裡。」韓熙喜道:「好極了,快快帶路!」那漢子道:「遵命!」轉身
領著眾人而走。文淵和紫緣此時也已跟上眾人,後頭吳公公一路竄下階梯,
步法之快,竟比文淵迅速逾倍,只這一段階梯之差,便已追到了文淵背後,
一掌軟綿綿地拍了過來,顯是滿含陰勁。文淵身子一側,飄然讓開這招。吳
公公咕地一笑,道:「小子身手果真不差。」

小慕容和華瑄見文淵被吳公公纏上,一齊回奔。韓熙叫道:「華師妹,
怎麼了?」華瑄道:「我去幫文師兄!」韓熙皺起眉頭,道:「這可要落後
了,會找不到出路的。」華瑄急道:「我們先走,文師兄跟紫緣姐姐也跟不
上啊!」韓熙輕輕頓腳,回身向領路的兩人道:「先等一會兒。」眾人便即
停下。

小慕容奔到紫緣身邊,低聲道:「先過來,讓他應付。」紫緣點點頭,
輕聲道:「文公子,要小心啊。」跟著小慕容往後退開。吳公公輕聲道:「
這麼容易走了?」忽爾身形一晃,飛快繞過文淵,直向小慕容衝來。文淵心
隨意轉,腳下方位奇幻無方,正是「莊周夢蝶」的神妙步法,吳公公未及霎
一霎眼,文淵又已擋在他面前,心頭一驚,倏然停步,小慕容和紫緣已好整
以暇地遠遠退開,只聽小慕容笑道:「容易極啦,有什麼難?」

吳公公一咧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很好,很好,年紀輕輕就有這般修
為,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說話之際,一陣腳步聲急響而來,那駱姓姑娘也
已追到,呼吸急促,額頭微滲汗珠,似乎頗為吃力。她喘了口氣,刷地拔出
腰間一柄彎刀,叫道:「吳公公,這個人讓我來殺!」

眾人見她身材挺秀,面容秀麗,臉上神情卻滿是恨意,咬牙切齒,無不
愕然。文淵更是大感意外,被她瞪得莫名其妙,道:「姑娘何事如此憤慨?
在下與姑娘無冤無仇,為何一出口就要取我性命?」

那姑娘一橫彎刀,叫道:「文淵,你聽清楚了!我是神駝幫幫主駱天勝
的女兒駱金鈴。你跟向揚殺了我父親,此仇不共戴天,我……我要你以死償
還!」也不知她是過於激動,還是另有它故,身子微微抖動,刀上寒光也閃
爍不定。


十景緞(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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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金鈴這番話一出口,文淵登時回想起那日在巾幗莊後山,自己從山崖
衝下,出掌協助向揚震飛駱天勝,使他葬身萬丈斷崖,當下說道:「那時在
下急於解師兄之危,並非有意要害了駱幫主性命。」想了一想,又歎了口氣
,說道:「雖說事出無奈,不過令尊確實是死在我們師兄弟兩人手下。姑娘
找我報仇,那也合情合理。唉,冤冤相報,何時方了?」

駱金鈴走上一步,臉懷仇視之色,低聲道:「你終於認了嗎?」手中彎
刀霍然一劈,一道銀光疾劃文淵咽喉,一出手便是致命招數。文淵退了一步
,避開刀路,單掌輕揚,一股柔和掌風掃出,沖在彎刀之上,駱金鈴但覺虎
口一熱,已然握不住刀柄,「鏗啷」一聲,掉落在地。

她一招失利,次招立出,右手掌倏地一翻,當先護身,左臂疾伸,一掌
往文淵右脅打來。文淵揮臂一格,內勁發出,將駱金鈴手掌震開。駱金鈴但
覺手臂一酸,反被文淵這一格的勁力激得內息紊亂,連忙收掌卸勁,微一定
神,右掌緊跟著朝他肩頭掠去。文淵順勢一捲衣袖,催動柔勁,又已擋回駱
金鈴掌力。駱金鈴悶哼一聲,接連退了兩步,一口氣提不上來,臉色蒼白,
險些跌倒。

兩招交過,文淵已試出駱金鈴武功平常,與其父駱天勝相差甚遠,決計
傷不了自己。可是他格擋駱金鈴掌力之際,卻隱隱察覺她的內功之中,有一
道淺淺的真氣,與「九轉玄功」同出一路,將他所發出的真力抵去了兩三成
。文淵心下大奇,尋思:「這位駱姑娘明明是神駝幫的,怎麼會習得本門『
九轉玄功』的功法?」

若說拳掌刀劍,固然能夠從旁觀而學其架勢招數,可是其中的內勁運行
之法,卻如何看得出來?駱金鈴以神駝幫幫主之女,而練有「九轉玄功」內
功,實是大出文淵意料之外,心中暗想:「雖然修為尚淺,但的確是九轉玄
功,萬萬錯不了,可她是怎麼學來的?古人有云:『不學自知,不問自曉,
古今行事,未之有也』,實在令人費解。」

正在他心生疑惑之時,忽覺身側勁風微作,一人出掌劈來,正是吳公公
忽施偷襲。這一掌所蘊含的內勁精深無比,跟駱金鈴不可相提並論,文淵察
覺,立時步法一變,先避其鋒,右手運勁回攔,玄功透出,將吳公公逼退幾
步。

吳公公一招不中,陰惻惻地笑了笑,突然起步奔行,步伐間距仍是極短
,然而快速敏捷,四下遊走,身形詭異,猛然一腳向文淵腰際踢來。文淵正
欲閃避,伺機反擊,不料吳公公左腳踢到半途,右腳緊跟著踢出,左腳勢道
未及盡頭,便迅速轉而踏地,腳招轉變之快,直是出人意表。文淵一個疏忽
,險些被這一腳踢中,但是「莊周夢蝶」身法幻異出奇,依然避了開去,得
保無傷。

吳公公嘿嘿而笑,右腳力盡而落時,左足又已飛起,招數交替更迭,緊
湊無比,雙腿連珠疾踢,招招陰狠,一腳落地之時,悄然無聲,身形方位卻
已暗暗移開。旁人但見吳公公兩條腿此起彼落,絕不曾同時在地,腿法繁密
奇詭,著實厲害。文淵未曾見過如此武功,一時之間,被他攻了個手忙腳亂
,不及回掌相攻,唯有先以絕佳輕功相避,察看他腿法精要所在。一時之間
,旁人只見兩個身影飛快來去迴繞,模糊不清。

任劍清叫道:「文兄弟,這是滇嶺派『連環百足』,他的殺著並非腿招
,乃在手上!」文淵聞言一驚:「不錯,他的腿法固然凌厲,可是以他武功
,未必能夠勝我,斷無雙手空閒、單憑腳踢便能致勝之理。」才想到這裡,
吳公公雙手齊向文淵疾攻,虎口劇張,內勁迸發,來勢猶如兩隻鐵鉗,直撲
文淵咽喉,當真猛不可當。虧得石娘子及時點破,文淵吟嘯一聲,身子一旋
,運使「鶴舞洞天」心法,飄然拔身而起,自兩隻手掌之間鑽了出去,起騰
身法毫無滯澀,猶如仙鶴翔於雲表,極盡美妙。

吳公公這一下「蜈蚣鐵手」,原是他鑽研多年的毒招,在「連環百足」
的一輪快腿之下,驟然施展此招,令人防不勝防,只需雙手十指搭上對方脖
子,立時抓緊,不知多少英雄好漢因而斷喉慘死。文淵居然躲過此招,吳公
公大為驚怒,心道:「若非那任劍清提醒於他,此時這小子已該屍橫就地,
該死,該死!」

文淵避過險招,半空俯腰折身,叫道:「吳公公,該輪到你接招了!」
右手三指屈起,拇指食指合攏,凌空而下,逕點吳公公頂門「百會穴」。此
時他居高臨下,吳公公就算起飛腳去踢也難以傷他,當下側頭一避,翻掌擋
架。他本以為文淵這一指過去,便該著地,豈知文淵體內真氣一轉,「鶴舞
洞天」融合「御風行」,身體彷彿頓時輕了,尚未落地,一昂首,竟又翻身
飄上數尺,身在空中,手上變招,指化為掌,斜劈吳公公左肩。

吳公公壓根兒沒料到有世上此等奇異輕功,單見他半空重起身形,已是
驚得瞠目結舌,來不及躲避文淵這一掌,慌忙中舉臂一擋,右手臂接了這掌
,臂骨頓時劇痛欲折,胸口真氣也被沖得一團亂。文淵藉著這一掌之力,再
上空中丈許,起落自如,他人望之無不驚歎,紫緣心中忽然浮現出蘇軾「放
鶴亭記」所述:「鶴飛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覽兮,擇所適。翻然斂翼
,婉將集兮,忽何所見?矯然而復擊」。

這等騰空而連攻的武功,吳公公更加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不勝駭異,
氣勢登時大為挫敗,加上文淵身不著地,「連環百足」無所施其技,更加全
無還手餘地。文淵得其所哉,飛身騰挪,輕巧靈動,掌指交錯,綿綿無盡使
將出來。

任劍清一拍手,讚道:「好功夫,便是這麼著!文兄弟,他踢你不著,
你只管攻他肩膀手腕,這閹賊上路武功僅及於此,奈何不了你!」吳公公一
聽,更是驚懼,心中一慌,突然大叫一聲,轉身便跑。這一來背門大開,文
淵順勢一掌打去,打中吳公公背後「陶道」「身柱」二穴,一翻身,站在地
上。吳公公中掌之後,依然向前直奔,突然身子一抖,「噗」地噴出大口鮮
血,大聲咳嗽,腳下跌跌撞撞,扶牆站定,頭也不回,一顫一顫地倉皇逃逸


文淵回頭道:「任師叔,放過他嗎?」任劍清道:「這老閹賊時日不多
了,中了你這掌,只怕已然半死不活,放他一馬罷,快快離開這鬼地方才是
正經。」文淵笑道:「不錯。」轉頭一看,駱金鈴已撿起了彎刀,雙唇緊閉
,狠狠望著自己,卻遠遠站開,微微發抖。

文淵心知殺父這等深仇大恨,無可化解,也不想多加辯解,心道:「駱
天勝雖算不得什麼好人,畢竟也有妻兒子女。他落崖而亡,屍骨無存,這位
駱姑娘如此悲憤,也是人之常情。」想到此處,不由得心中感慨,方才對吳
公公一戰大勝之情登時淡了,朝駱金鈴微一躬身,道:「駱姑娘,你想殺我
以報父仇,在下無話可說,日後相見,你隨時可前來復仇。」說著轉身便走
,隨著眾人趕路離開。駱金鈴待在原地,自知武功非文淵之敵,殺父之仇卻
又是刻骨銘心之痛,一時心中茫然,竟然沒有追趕。

一行人隨著韓家僕從在地道中左旋右繞,紫緣由文淵牽著,盡跟得上。
任劍清雖然體力衰弱,但是他生來就是一副硬脾氣,不住激發內力,仍是精
神抖擻,健步如飛。紫緣未曾見過任劍清,此時見他蓬頭亂髮,滿腮鬍渣,
衣衫破爛污穢,唯有一雙眼睛爍然如星,神態剛猛,不禁暗暗微笑。

她這淺淺一笑,任劍清已然察覺,轉頭道:「小姑娘,你笑什麼?」紫
緣見他如此機警,微微一怔,道:「也沒什麼,小女子曾聽文公子說,任先
生的琴藝十分高明……」任劍清道:「那便如何?」紫緣道:「小女子以為
,任先生應是跟文公子一樣,是位文質彬彬的男子,沒有想到……」任劍清
又打斷紫緣話頭,笑道:「沒想到姓任的是個邋遢鬼,像個路邊的臭叫化子
?」

紫緣搖搖頭,說道:「不是!我是覺得,任先生雖是不修邊幅,可是氣
度磊落,視生死如浮雲,小女子十分敬佩。剛剛又想到,文公子曾說任先生
彈奏一曲,毀了一張琴,我當時還想像不出是怎生情景,今日得見任先生形
相,突然覺得會有此事,卻也合情合理,忍不住笑了一下,任先生切莫見怪
。」

任劍清放聲大笑,道:「你這丫頭說話倒直。」停了一下,朝文淵笑道
:「文兄弟,你走的桃花運非同小可,上次見到你,已經有了兩個如花似玉
的小姑娘,這回又多了一個紅粉知已。任某生平對女人敬而遠之,你卻一口
氣有了三個姑娘,卻是如何?哈哈,啊哈哈!」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倒有四個人同時臉紅,巾幗莊諸女莞爾而笑。小慕
容在一旁道:「任前輩,你是長輩,怎麼可以胡說八道欺負人?」任劍清笑
道:「怎麼是欺負人?文兄弟兼容並蓄,這是他的了不起,我可當真佩服。


說話之際,前頭帶路的兩人停下腳步,歡聲叫道:「到了,到了!」眾
人隨之停步,只見是身處一個大石窟中,石窟只有一道銅門,以及來時通道
一條。忽聽身後一人說道:「怎地還在這兒?」一個人影飄然越眾,正是韓
虛清隨後跟至,手中太乙劍沾著些許鮮血。韓熙道:「中途受了點阻礙。爹
,你沒受傷麼?」韓虛清道:「不礙事。龍馭清受了輕傷,隨後便會追來,
快快離開。」

領路的兩人中,一人前去推開銅門,只見門後一級級青石階梯,盤旋向
上。眾人拾級而上,走入了一條狹窄地道,極是幽暗。走了數丈,忽然聽到
上面傳來一聲淒厲的哀嚎。

韓虛清低聲道:「上面有人,大家留神些。」眾人凝神提防,繼續向上
攀行,不多時,只見一個穿著青袍的身影由暗處一步步走近。韓虛清朗聲道
:「閣下是哪一位?」那人嘿了一聲,道:「你不認識我嗎?」

來人這一說話,藍靈玉心中突地一跳,臉現驚惶。小慕容奔上前去,叫
道:「大哥!」

那人咦了一聲,道:「小妹?」走到洞壁油燈火光所及之處,照出面容
,來者卻是慕容修。小慕容笑道:「大哥,你也來啦!可惜你來晚囉,我們
大功告成,正要出去呢。」慕容修冷冷地道:「不晚,不晚!上面十幾個皇
陵派的守在這密道門口,殺得還算過癮。」

小慕容稍一低頭,望見慕容修右手,登時大驚,叫道:「大哥,你……
你的手指怎麼了?」慕容修一舉少了食指的右手,看了一看,放下手,道:
「小事罷了,碰上了個厲害對頭。」小慕容道:「是誰?是黃仲鬼嗎?」慕
容修面色一沉,道:「沒黃仲鬼的本事,不過我可奈何不了他。」藍靈玉聽
著,心中一亂,偏過了頭,不與他目光接觸。

小慕容瞧著慕容修神情有異,言語中精神不若從前,心中暗暗奇怪。卻
聽慕容修道:「文淵小子,你那師兄受傷不輕哪,等會兒到了上面,我帶你
去找他。」文淵一怔,道:「師兄現下不在京城嗎?」慕容修嘿了一聲,道
:「在城外,旁邊有個女娃照應他,死不了的。」說著哼了幾聲,道:「早
知道你們現在便殺了出來,我大可不必操心,老遠跑來這兒多費手腳。」小
慕容笑道:「大哥,我可不用你操心吧?」慕容修橫了她一眼,鼻子哼了口
氣。


十景緞(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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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慕容修與眾人並了一路,沿著通道蜿蜒上行,走著走著,前面忽有
一道涼風微微吹來。楊小鵑喜道:「到啦,有出口了!」

只見前方洞頂微光清灑,柔色如水,照了一地朦朧光亮。眾人大喜,紛
紛自洞口穿出。一出地洞,晚風拂來,月在西天,已是深夜,四下寂靜清曠
,卻是一處山野,洞口旁放著一塊巨岩,想來本是關閉密道所用。從陰暗的
地底回到地上,人人都是大感舒暢,心情為之一鬆。只有地上躺著多名屍體
,乃是方才為慕容修所殺,這才半點也不愉快了。

任劍清抬頭向天,縱聲大笑,朝空處打了幾拳,踢了幾腳,神情歡喜無
比,叫道:「被關在地下這幾天,真可悶得死人了!」他拳打腳踢一陣,舒
了口氣,向石娘子等一眾抱拳行禮,道:「任劍清一介匹夫,得蒙各位前來
相救,恩德無以回報,只有在此先謝過了。」石娘子道:「任大俠何必客氣
?敝莊老莊主在世之時,說起任大俠的仁義,時常感念在心,今日之事,乃
敝莊份所當為。」

韓虛清道:「這地方在天壽山之外,是皇陵派出入地宮的密道,離陵寢
不遠,皇陵派隨時可能追到,必須速速離開,方算脫險。」文淵道:「韓師
伯,現下該如何行止?」韓虛清道:「先往南邊去,我已在一處安排了車馬
接應,與向師侄會合之後,再謀後定。」諸人之中,論到輩分聲望,均以韓
虛清最尊,此言一出,眾人均無異議。只有慕容修哼了一聲,卻不言語。

一行人加快腳步,一路越過山林郊野,逕往南行。韓氏父子在前領路,
眾人跟在後頭。路上所經均是偏僻小徑,荒草落葉,湮滅來路,龍馭清即使
率眾追擊,也未必能分辨得清該往何處。走出二十來里,到了一處松樹林中
,只見五輛馬車停在前頭,幾名車伕迎上前來,齊向韓虛清父子行禮。

韓虛清向眾車伕道:「附近如何?可有見到皇陵派的人走動?」一名車
夫答道:「啟稟老爺,四下一切安好。」韓虛清點點頭,朝文淵道:「文賢
侄,你便隨這位慕容兄弟,將向師侄接過來。」文淵還未回答,卻聽小慕容
說道:「不必啦,我跟大哥去好了。」文淵一怔,道:「還是我去罷。」

小慕容笑了笑,湊在文淵耳邊,輕聲道:「我有事情要私下問問大哥,
你留在這兒吧,我去就好。」文淵聽了,微微一笑,道:「好罷。」

小慕容走到慕容修身邊,道:「大哥,走囉!」慕容修望了眾人一眼,
一回頭,使開輕功疾奔而出。小慕容足下輕點,捷若飛鳥地跟隨在後,兩人
旋即不見蹤影。

文淵心道:「慕容兄今日確是有些怪異,未有從前的疏狂之態。他的手
指又是何人所傷?莫非就是因為這個厲害敵手,致使慕容兄狂態消沉?可是
慕容兄明明說話中氣充沛,並未身受內傷。高手過招,只受如此外傷,那是
以兵刃交戰所致,可慕容兄以右手持劍,敵人若斬他手握劍柄之處,又如何
只傷一指?」

他想了又想,不得其解,索性拋開不想,心道:「等小茵回來,問她便
是。」一瞥眼間,見到藍靈玉低著頭,臉色蒼白,神情徨惑,有些失魂落魄
的模樣,不禁說道:「藍姑娘,你怎麼了?」

藍靈玉身子微微一顫,微顯慌張,強笑道:「只是有點累,沒什麼的。
」心中卻想:「他為什麼又來了?他……他還想對我糾纏不清麼?可是瞧他
神情,似乎很是氣悶,和以前不同。他自己斷了食指,應當是有悔過之意,
可是……可是……他這樣的人,哪裡會真正思過了?」

卻聽韓虛清說道:「這一番辛苦下來,大家也都累了,都先歇一歇吧。
」任劍清往林間草地上一坐,靠著一棵松樹,翹起一隻腿,笑道:「韓師兄
,你的精心佈置,倒是不錯,來得及時,接應得當,可惜就沒有幾罈好酒、
雞鴨魚肉,未免百密一疏。」韓虛清微笑道:「等明天一早到了前頭鎮上,
隨任師弟吃喝便是。」任劍清道:「等上一等,便不夠痛快了。」說著伸伸
懶腰,張口打了個哈欠。

韓虛清正色道:「任師弟,你也快四十歲的人了,還這麼隨隨便便,沒
半點樣子。」任劍清笑道:「韓師兄,你也該五十歲了,還不肯隨隨便便,
那有什麼人生趣味?」韓虛清搖了搖頭,笑罵道:「不可教也!」

石娘子、凌雲霞等人或席地而坐,或四下閒步,藉以紓解情緒,稍事休
息。華瑄走到文淵身邊,拉拉文淵的袖子,低聲道:「文師兄,你過來一下
,我有話要跟你說。」文淵道:「在這兒說不成麼?」華瑄臉上微微一紅,
道:「給別人聽不太好。」

那邊韓熙聽見,說道:「華師妹,等會兒向師兄他們來到,便要動身,
還是先別隨意離開的好。」任劍清哈哈笑道:「人家小倆口要談情說愛,你
怎地去管了?」他這話說得甚響,文淵跟華瑄大為窘迫,作聲不得。韓熙喉
間咕地一聲,不再說話,只是望著華瑄瞧去。

文淵朝紫緣一看,只見紫緣微微一笑,說道:「文公子,你跟瑄妹去聊
聊吧,我正想跟任先生談一下琴曲。」任劍清眼睛一亮,道:「小姑娘,你
會彈琴?」紫緣道:「多少懂一些,只是不如文公子了。」

文淵笑道:「那我們先失陪一會兒了。」說著挽著華瑄的手,往松林另
一頭走去。

兩人走出數丈,華瑄回頭看了看,輕聲道:「文師兄,再走遠一點。」
文淵笑道:「什麼大秘密,要離得這麼遠?」華瑄紅著臉,低聲道:「你別
管嘛,去啦,走啦!」一邊催促,一邊推著文淵往前走。走到了松林另一端
,見是一片草地,林木稀疏,明月照映,四下寧靜平安。

華瑄停下腳步,臉上表情猶豫不決,紅暈上頰,輕輕一咬下唇,細聲道
:「文師兄!」文淵道:「怎麼樣?」

華瑄神態忸怩,欲言又止,輕輕撥著手指,期期艾艾地道:「文師兄,
我……我……我啊……」說來說去,卻也只是幾個「我」。文淵不禁微笑,
說道:「師妹,別緊張啊。」

華瑄嗯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文師兄,今天……在地宮裡
,你跟慕容姐姐找到我之前,我都跟韓師兄在一起。」文淵點了點頭。華瑄
雙手相握,壓低了頭,輕聲道:「我……我一直都想著你。」

文淵輕輕抱住華瑄,笑道:「你就是要說這個麼?」只見華瑄俏臉通紅
,道:「還沒有完啊,我……我……不管是那時候,還是現在,或是以後,
我都只會想你……你……文師兄,你一定要相信我喔。」說這話時,華瑄清
澈的眼瞳中露出堅定的光彩,一張小臉卻羞答答地,顯得十分稚嫩。

文淵心中一動,雙臂摟緊,柔聲道:「師妹,我當然相信啊。即使你不
說,我也知道。」華瑄面露喜色,輕聲道:「好啦,我說完了。」

文淵不禁好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道:「你這個小丫頭,真不知道
打著什麼主意,特別對我說這些話?」華瑄頗覺害羞,低聲道:「這可是很
重要呢。」她心裡所想的,其實是擔心文淵如果知道韓熙對她有意,或會對
她有所誤會,是以先行表白一番。

然則她全沒交代前因後果,說這話如同多此一舉,文淵聽來也就莫名其
妙。可是她想法雖是天真,文淵耳聽華瑄訴說心懷的濃情密意,卻也不由得
心情鼓動,又吻了吻華瑄的櫻唇。華瑄了卻心事,正覺開心,更是主動回吻
,發出幾聲「嗯、嗯」的柔膩聲音。

既已平安解救任劍清,文淵也是心情清爽,此時兩人心生柔情,無事壓
抑,漸漸從站著變成坐著,從坐著變成橫臥,手掌所撫摸的,也從衣服換作
了肌膚。

華瑄輕輕喘著氣,道:「文師兄,不要……不要脫太多衣服啦……啊…
…我……我怕有人來……會……來不及穿……」文淵聽了,靈機一動,輕聲
道:「師妹,你把裙子撩起來好了。」華瑄羞紅著臉,躺在草地上,纖纖玉
手執住長裙下襬,向上拉起,輕聲道:「像這樣子……是嗎?」

隨著華瑄的手臂移動,長裙慢慢撩起,那雙精緻如細瓷的美腿也一分分
展露在文淵眼前。在月光輕臨之下,豐潤而柔嫩的大腿更加晶瑩剔透,幾與
月色相融為一,美得惑人之極。文淵不覺發出讚歎之聲,柔聲道:「好美啊
。」

短短一句話,華瑄已然芳心大喜,羞赧之色溢於言表,更是嬌艷絕倫。
文淵伸出手掌,撫摸著華瑄雙腿柔膚,由外而內,緩緩揉動,到了下身僅有
的衣褲之上,輕輕壓按一下,登時有些濕濕涼涼的。華瑄大羞,顫抖著喘了
口氣,含糊地道:「那麼快……已經……已經濕了啊?」文淵輕巧地褪下那
擋路的褻褲,只見絳紅色的私處晶光閃閃,濕潤得不可收拾。文淵看得心旌
搖動,輕聲道:「師妹,我……我想嘗一嘗。」

華瑄羞澀地道:「你……我本來就要給你啦……」說著只覺私處一涼,
原來微風吹拂之下,潮濕的肌膚上頓時大感清涼,卻也更增心中羞意。文淵
道:「不是,師妹,我想……我想這樣……」低下了頭,將臉往華瑄股間探
去。華瑄驚道:「文……文師兄,不要,那裡不乾淨啦……啊、啊……嗯…
…」突覺下體一陣刺激,忍不住顫了顫身,呻吟出來,原來文淵正輕輕舔著
那嬌嫩精美的細縫。

這一舉動真要把華瑄的靈魂拋上天去,又是害羞,又是慌亂,失神地叫
了幾聲,便已難以承受,俏眉微顫,朱唇難合,連串嬌聲漏了出來:「好…
…好奇怪……呼……啊啊……文師兄……啊!不要那樣舔……嗯、嗯、啊呀
!這……好丟人……哎、啊……」

文淵也是初次品嚐到女子的下身,心中的驚奇和緊張,可也不在華瑄之
下。他以手撥開華瑄雙腿,伸舌輕舐桃花源,擷取玉液,只弄得華瑄又酥又
癢,又是害臊,心頭鹿撞之際,猶自暗思:「文師兄難道不會怕髒嗎?可是
……好舒服喔……」

可是在文淵而言,華瑄全身上下都是聖潔無瑕,哪裡有這等顧忌?他心
中暗想:「師妹也曾用嘴對過我,這次調轉過來,也不算什麼。」

只聽華瑄嬌喘連連,柳腰擺動,已經快將禁受不起,想要緊緊抱住文淵
,可是文淵卻又伏在她下身,如何能碰到他的身子?只覺私處一緊,「滋滋
」幾聲傳出,文淵正嘗試著吸吮洞中清泉,嘖嘖有聲,一種說不出的奇異感
受剎那間傳遍華瑄嬌軀,登時「啊」地叫了出來,一喘氣,再也不能忍受,
動手解開自己上身衣衫,搓揉酥胸,稍微舒緩亢奮之情。

才解到衣襟半敞之時,文淵的右手卻又摸到了華瑄臀上,稍加施力,似
捏似推,柔軟的香臀一陷下便又彈起,充分展示她青春的胴體何等誘人。文
淵兩面夾擊,華瑄頓時墜入迷情,春聲紊亂,連連呻吟:「文……文師兄…
…太……太過分了……啊……唔……啊啊……」她腰帶未解,僅是將衣襟打
開,已然迫不及待,急切地摸著薄衫之下的肌膚,歎聲不止,迷迷糊糊地喘
息著:「再……再這樣子……唔、啊……我會……沒辦法……再做……啊…
…嗯、啊!我……受不了……了……啊……」

華瑄確然受不了了,她失魂落魄地揉著自己的雙乳,汗水淋漓而下,滿
身衣衫盡濕。文淵亦覺華瑄秘處泉湧不止,舔也來不及舔,已經到了情濃極
處。耳聽華瑄的嬌聲陣陣,文淵的下體也難以克制,早就整軍待發,極欲大
展神威一番。眼見時機成熟,文淵一抬頭,輕聲道:「師妹,我……我要去
囉。」

華瑄已被他引逗得滿心盼望,就算文淵不說,她也打算忍住羞意直說了
,此時聽他先行出口,不禁輕呼一聲,眼中如要滴出水來,只是望著文淵,
便已經盡顯自身情慾熾烈,難以描繪,一雙小手卻是急著去解文淵腰帶,探
著文淵陽物,輕輕握著,喘著氣道:「好熱喔……文師兄,趕快……我……
我快要……嗯……啊……」

文淵突然起身,扶著華瑄站起,捲起的長裙又垂了下來。華瑄正等他沖
陣而入,哪料他有此舉動,疑惑之下,輕聲喘道:「文師兄,怎……怎麼啦
……」

文淵在她雙唇印上一吻,道:「就要開始啦。」將她拉到一株青松之下
,轉過她的身子,將她反壓在樹幹上,從後面撩起了長裙。華瑄登時羞怯難
言,隱隱有些不安,嬌聲喘著:「這樣子……好奇怪……啊!」突然下體一
陣力道貫入,文淵已經從她身後長驅直入,挺進了那片水鄉澤國。華瑄出其
不意,忍不住驚聲呻吟,猛地抱緊樹幹,隨即開始承受一波波猛烈的攻擊。

文淵從華瑄背面進攻,雙手繞到嬌軀之前,掌握住了兩個浸滿香汗的嫩
乳,施以重重愛撫,感受快意之餘,更加激烈挺腰,衝擊得華瑄嬌吟不絕於
耳:「啊、啊、呃、嗯!文、文師兄……你、你……啊、啊……你好壞……
我……唔唔……我還沒……沒……啊……准……準備……啊、啊!」她字字
吐出,都已變成春情蕩漾的音色,隨著文淵一進一退起伏不定。

更有甚者,華瑄的肌膚摩擦著松樹幹,另有一種刺激。倘若松樹有知,
感受到藕臂扶持、酥胸壓迫、愛液灌溉的情境,不知作何感想?然而華瑄是
當真被文淵襲擊得心神歡醉、魂不守舍了,只聽她聲聲喘息中,夾雜著兩人
下身碰撞的聲響,雖然文淵僅是解開褲帶,華瑄的衣服也盡數穿在身上,不
過半遮半掩,反而更加襯托她身段玲瓏,引得文淵情熾一片,動作得更為明
快,抽送之間,流泉飛濺,灑得樹幹斑斑水漬,草地點點露珠。

華瑄竭力克制喘息,顫聲叫道:「文師兄,文師兄……拜……拜託……
抱住我……拜託!」文淵攻勢正是如火如荼,心神放縱,聽了華瑄的懇求言
語,心中一蕩,握住華瑄雙腕,將她帶離松樹,一把將她纖腰攬住,狂吻她
纖細的頸子,不勝愛憐,低聲道:「當然好……師妹,我要緊緊抱住你……
」華瑄嚶嚀一聲,盡力轉回了頭,雙眼因興奮而顯得迷濛朦朧,口中不停呼
出嬌息。

沒有松樹支撐,兩人立時一起倒在地上。文淵一翻兩人身子,壓在華瑄
身上,下體的神兵依然以強悍的威勢進擊。華瑄的衣衫已然凌亂不堪,此時
趴在草叢間,迎接文淵的重重力道,只擺佈得她全無抗拒之力,肩頸、雙乳
、腰腹全在文淵雙掌遊走下,快感如潮湧至。

松林之中,惟聞兩人親暱之聲,文淵擺動越來越急,華瑄的呻吟也到了
全然抑制不得的地步,文淵吻她的頸後,她便勉力斜身伸手,一手去撫摸他
的頭髮,狂亂地呢喃著:「哈……啊……我……已經……不行……啊……」

就在兩人即將達到至高極樂之時,文淵忽然自身後架住華瑄兩臂,身體
一仰,將華瑄上半身稍稍架離地面。華瑄搖搖擺擺地扭動纖腰,三分哀怨、
三分緊張地呻吟:「文師兄……文師兄!」

同一時間,文淵下身衝出一道巨力,熱騰騰的陽精直貫華瑄嬌嫩的肉體
,華瑄登時渾身滾燙,失聲而叫:「啊、嗯啊、哈啊……!」俏目緊閉,粉
紅色的肌膚嬌艷欲滴,楚腰如欲斷折,整個人好似要融化一般。或許是先前
激烈過了頭,這一股熱流爆發,注滿華瑄玉體之餘,又大量溢出,和著華瑄
的充沛的蜜汁,將兩人交合之處濡濕大片。

文淵「哈」地釋出一口氣,緩緩向一旁翻開,以免壓住華瑄,雙手卻仍
緊緊環抱著她。華瑄的嬌喘也自急促慢慢悠長,柔弱的呻吟餘波蕩漾,輕輕
按在文淵的手背上,胸口猶自無法平息,緩緩起伏顫動。

文淵低聲道:「師妹,喜歡嗎?」華瑄嬌柔地嗯了一聲,輕聲道:「喜
歡……」身子微微一扭,嬌聲道:「文師兄,你……你拔出來啦。」文淵微
笑道:「在師妹的身體裡,很舒服呢。」華瑄一羞,一張臉直紅到了耳根,
低聲道:「可是……我……我好想抱你。」文淵笑了一笑,說道:「好。」

兩人下身緩緩分離,幾道細絲仍然相連難捨。華瑄輕喘一聲,轉過身來
,投在文淵懷裡,小小的手掌摩娑他的背脊,臉蛋倚在胸前,闔上眼睛,露
出滿足的笑容。文淵輕輕拍著華瑄的肩頭,一手托起她的臉頰,兩人不勝纏
綿地輕輕啜吻,心中一片甜蜜,享受著激情之後的餘味。


十景緞(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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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兩人溫存之際,忽聽幾聲輕笑自林間傳了過來。文淵和華瑄聽見,
都是大為窘迫,同時坐了起來。華瑄悄聲道:「慕容姐姐來啦。」

只見小慕容從松樹林中走了出來,眼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神情似嗔似
笑,道:「好啊,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們就胡來了?」文淵甚是尷尬,只是
笑著。華瑄羞紅著臉,低聲道:「慕……慕容姐姐,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快啊
?」小慕容面露促狹之意,笑道:「不趕快回來,怕他被你累死啦,我跟紫
緣姐要怎麼辦?」這回卻輪到了文淵臉紅,道:「別胡說啦。小茵,找到師
兄了麼?」

小慕容道:「找到啦!還有一位好漂亮的姑娘,和一隻小貓,全都一起
來啦。」華瑄「啊」地一聲,道:「那就是向師兄說的,我們以後的師嫂嗎
?」文淵牽了華瑄的手,笑道:「咱們去看師嫂去。」

小慕容輕輕咳了一聲,笑道:「先把衣服弄整齊點,別給人看笑話了。
」兩人臉上一紅,再將衣衫整理一陣。小慕容笑吟吟地繞到文淵背後,又轉
到華瑄身前,突然湊到華瑄耳際,輕聲道:「剛才他是不是從後面來的?」
華瑄嚇了一跳,囁嚅道:「你……你怎麼知道?」小慕容笑道:「你前面衣
衫沾的沙土特別多,那還用說嗎?」華瑄一聽,登時羞得面紅耳赤,慌忙拍
拍身上塵土。

三人回到松樹林中,文淵便見到向揚、趙婉雁兩人正坐在一株松樹下,
慕容修遠遠靠著另一棵古松,眼光不對著眾人。文淵搶先奔上前去,叫道:
「師兄!」向揚一見文淵,當即站起身子,笑道:「師弟,沒受傷吧?」文
淵道:「這要多謝韓師伯趕到,否則地宮之中,安危難料。師兄,你好多了
嗎?」向揚道:「好得多了。」

小慕容牽著華瑄的手走到趙婉雁身前,笑嘻嘻地道:「妹子,這就是你
的師嫂啦。」趙婉雁趕緊起身,面染紅暈,慌忙說道:「哪……哪有,我跟
向大哥還不是……還不是夫妻……」說著臉蛋更加紅了,又道:「你……你
是向大哥的師妹吧?我聽向大哥說過。」

華瑄極是開心,握住趙婉雁的手,笑道:「我是啊,可是向師兄都不太
跟我說你的事。」說著凝望趙婉雁的臉,眨了眨眼。趙婉雁被她看得一陣靦
腆,低頭微笑,偷偷看了一下向揚。

忽見一個白色身影自樹後竄出,在趙婉雁腳邊跑來跑去,嗚嗚而叫。趙
婉雁彎下腰去,將小白虎抱了起來,輕聲笑道:「寶寶,乖一點喔。」小白
虎閉上眼,把頭靠在趙婉雁胸口,輕輕摩擦。華瑄沒看過小白虎,覺得好玩
,道:「師嫂,這是你的貓啊?」趙婉雁微笑道:「是只小老虎。」說著臉
上微微一紅,道:「華姑娘,你別叫我師嫂啦,我……我……聽著好奇怪啊
。」

華瑄嫣然笑道:「那我叫你趙姐姐,好不好?趙姐姐,讓我抱抱看它好
不好?」趙婉雁微笑道:「好啊。」將小白虎交到華瑄懷裡。忽聽楊小鵑叫
道:「華妹妹,這隻小傢伙不太安分,你可要小心喔。」向揚和趙婉雁聞言
,想到日間楊小鵑被擒之事,不覺都有些尷尬。華瑄愕然不解,道:「什麼
意思?」一邊輕輕拍拍小白虎的頭。

小白虎窩在華瑄懷抱裡,朝她胸口嗅了嗅,突然伸出舌頭,往她衣襟之
間的肌膚舔了一下。華瑄「啊」地驚呼一聲,臉上發熱,正覺微慌,小白虎
又把頭往她右邊乳房依靠過去。趙婉雁連忙把小白虎抱了回來,在它額頭上
叩了一下,道:「才叫你要乖的,還要胡鬧?」小白虎縮縮頭,嗚地一叫。

華瑄轉頭一看,見到小慕容一副驚奇的神情,紫緣抿嘴微笑,頗覺不好
意思,低聲說道:「趙姐姐,還是你抱好啦。」

一眾女子正自嘻笑,那邊文淵引著向揚見過了韓虛清、任劍清兩位長輩
。向揚見韓虛清面如冠玉,氣度超群,儼然一位有德君子,任劍清卻是粗曠
隨性,全沒尊長模樣,暗道:「師父同門四位,人品風範當真截然不同。」

韓虛清道:「既然向賢侄已然會合,那麼我們即刻行遠,以擺脫皇陵派
的追擊。至於這位趙姑娘……」話聲一頓,臉色微見遲疑。

向揚休養之時,已聽趙婉雁說了自己脫險始末,心道:「婉雁倘若回去
,勢必給她爹爹盤問,婉雁只怕應對不來,說不定龍馭清又會前去侵擾,豈
非危哉?」上前幾步,說道:「韓師伯,讓趙姑娘跟我們一起走罷。」

韓虛清道:「我正是打算讓她同行。她是靖威王府郡主,如果就這樣回
到京城,難保不會洩漏了我們的行蹤。」向揚一拱手,道:「多謝韓師伯。
可是有一件事,須讓師伯得知:趙姑娘與小侄同心同意,師伯其實不必多慮
此事。」

趙婉雁想到能與向揚在一起,登感心中歡喜,但是思及童萬虎等人大鬧
京城,父親必定會派人四下追查自己下落。日後與父親相見,也必甚為難堪
,不禁黯然擔憂。向揚看出趙婉雁心事,走近她身旁,安慰道:「婉雁,現
下再怎麼擔心,也是徒然,可是你必須先避過這場風波。」趙婉雁微微頷首
,輕聲道:「不要緊的,向大哥……我……我能跟你在一起,那就好了。」

眾人分別乘上五輛馬車,趁夜續往南行。行出三十多里,忽聽遠方馬蹄
得得,向眾人乘車而來。韓虛清分派兩名漢子前去應對,繼續行車,過不多
時,便沒了人馬跟隨蹄聲。

待得馬車行緩,一行人來到京城西路十里外的一處市鎮,天色也已破曉
,晨光自車幕之間透了進來。韓虛清領著眾人到了一間客棧,稍事歇息。任
劍清腹裡早已餓得空空如也,一進店裡,第一個管的不是客房,首先據案坐
下,叫道:「店家,打三十斤好酒來,再來十斤牛肉,五隻雞鴨。」

華瑄奇道:「任師叔,你吃得下這許多東西麼?」任劍清笑道:「肚子
餓了,多花銀兩不算什麼,吃得飽要緊。這些酒菜也不是我一個人吃,難道
你們沒一個餓的?」朝韓虛清一指,道:「何況有我韓師兄在此,銀兩不必
我來花,多少帳也由他付,大家大可不必擔心。」韓虛清搖頭微笑,道:「
任師弟,你這脾氣總該改改。」任劍清哈哈大笑,眼見酒保拿了酒來,立時
劈手奪過,斟了一大碗酒,咕嚕嚕一飲而盡。

小二、酒保慇勤侍奉,奔走不休,瞧來也是韓虛清事先佈置好的安排。
文淵心道:「韓師伯心思慎密,著實令人佩服。看來任兄也是一眼便看了出
來。」

經過一天折騰,諸人都已十分疲累,紫緣尤其體力不繼,昏昏欲睡。文淵
看著,心中憐惜,扶著紫緣先行上樓休息。到了客房中,紫緣微笑道:「文公
子,你去陪師叔伯吧,我小睡片刻就下來。」文淵道:「沒關係,我在這裡陪
你。」

紫緣臉上微紅,低聲道:「這……這不大好,要給人看笑話了。」文淵愕
然道:「卻是為何?」他擔心皇陵派窮追不捨,若找到了此處,紫緣一人睡在
房裡,只怕有失,是以想在房中待著,以防萬一。紫緣卻心頭怦怦而跳,細聲
道:「韓先生、任先生他們都在,又有那麼多人,我們怎能……怎能……在這
時候同床共枕……」說到這裡,一張俏臉更是紅得玫瑰花瓣也似,羞得不敢正
視文淵。

文淵一怔,才知她會錯了意,心中一窘,慌忙說道:「紫緣,我只是想坐
在房裡罷啦。要是龍馭清派人追到,闖了進來,那不是糟糕之極?」紫緣輕呼
一聲,心裡暗羞:「原來我想偏啦,我怎地會這樣胡思亂想?」霎時之間,紫
緣想到在地宮之時,曾和文淵聽了一大場龍騰明和駱金鈴的燕好之聲,頓覺身
子一熱,雙頰發燙,低下了頭,輕聲道:「那……是……是我弄錯啦,多謝文
公子了,我……我要睡了。」

文淵見她神色嬌羞,不禁心神蕩漾,一聽她說話,才回過神來,慌忙道:
「啊,是。」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紫
緣掀開被子,調調枕頭位置,上了床鋪。紫緣被他看得害羞不已,卻又有些甜
絲絲地,朝著文淵嫣然一笑,拉下帳子,躺下就寢。

眼見紫緣睡了,文淵逕自坐在桌邊椅上,望著床邊羅帳,只隱隱看得出紫
緣的身影。過了不久,耳聽幾聲細微輕緩的呼吸,紫緣已沉沉睡去。文淵心道
:「紫緣當真是累壞了。她手無縛雞之力,卻要跟著我們受這些奔波勞累、諸
多凶險,實在難為她了。此間事情一了,還是和她回襄陽故居去罷,何況師妹
、小茵也已能和紫緣相處融洽。」又想:「可是龍馭清野心勃勃,絕不會就此
放過我們,師兄和趙姑娘也是處境堪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此後行事,不
可不審慎思量。」

自我惕勵一陣之後,文淵隔帳望視紫緣,心中柔情忽動,想要看一看紫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