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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緞

發言人:方寸光


十景緞(一百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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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淵和小慕容一路腳步不停,情知既然給人發現,宮中必有防備,陸道
人若有要事,更會提防,無論如何打探不到訊息。當下兩人不再多留,飛快
繞路出宮。

到了宮外,兩人先繞進了一處無人巷子。小慕容連連跺腳,道:「可惜
,可惜!要不是那個傢伙進來,哪裡會被發現?」文淵笑道:「也不打緊,
總算不是全無收穫。」小慕容隨意踢起一塊石頭,道:「嗯,皇帝要帶著龍
馭清一起去征瓦剌,皇陵派可不是群龍無首了麼?」

文淵道:「皇帝雖是這麼說,然而龍馭清卻未必會去。倘若他當真隨駕
出征,倒是一個對付皇陵派的好機會。」說著微一沉吟,又搖搖頭,道:「
可是皇陵派能人眾多,沒有周詳計劃,實難應付。還是回去跟韓師伯、任師
叔商議再說。」

兩人先潛進一處富宅,不問自取,先將身上衣裝改換,以免太監、宮女
的服飾引人耳目。待得改裝完畢,文淵取出一塊碎銀,放在衣櫃之中。小慕
容奇道:「你幹什麼?」文淵道:「我們這樣拿人衣服,究竟是於心不安。
」小慕容側頭看著他,笑道:「這一戶是富貴人家,少了兩套衣衫,有什麼
打緊?咱們補他們兩套便是了。」說著將那太監、宮女的服裝放入衣櫃,拿
起了銀子,塞進文淵手中。

文淵笑道:「這家雖是富戶,可又不知主人為人如何,是樂善好施,還
是剝削鄉里?你還是讓我安個心罷。」手一揚,那塊銀子「咚」地鑲在衣櫃
上。小慕容知道他的個性,笑了一笑,拉住了他的衣角道:「隨便你了,走
啦,走啦!」

兩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屋子,西出京城,回到投宿的客棧之中。文淵
將白虎寨三人逃出城外、趙廷瑞命人尋找趙婉雁、潛入皇宮的種種情況跟眾
人說了。至於正統和慧妃的深宮閨情,自然不必出口。

趙婉雁坐在向揚身邊,一直靜靜地聽著,待文淵說完,又沉默了一陣,
低聲道:「文公子,我爹爹沒說向大哥的事麼?」

文淵和小慕容互相對看,均想:「這事說出來,徒使趙姑娘煩惱,又有
何益?」可是此事向揚、趙婉雁早晚會將面臨,不如早點說出,兩人或能思
索應對之法,當下文淵說道:「趙姑娘,令尊對於師兄與我們一路,很是不
滿……」正在想著如何表達得婉轉些,卻聽小慕容道:「他下了命令,要是
找到向公子,那就……」提起手掌,在脖子前畫了一下。

趙婉雁身子一晃,嚶嚀一聲,左手和向揚緊緊相握,低下了頭,顫聲道
:「爹爹……要殺向大哥?」聲音中充滿緊張之意。向揚也是心中一沉,道
:「趙廷瑞想要殺我,也沒這麼容易。可是婉雁該怎麼辦?她跟著我在外流
蕩,對父母便是不孝,她是不能安心的。讓她回去麼?可是她離不開我,我
也離不開她。」一時之間,向揚和趙婉雁均是臉色黯然,一般的心事重重。

韓虛清似乎對此並不關心,說道:「淵兒,你說靖威王派了陸道人去見
王振?」文淵道:「是,可惜沒能探聽到內容。」韓虛清點點頭,道:「沒
有關係,師伯在靖威王府之中,也有做了安排,總能探得到消息。」趙婉雁
聽了,不禁一怔,心道:「這位韓先生當真如此神通廣大,在我們王府裡有
自己的部下?我可從來沒覺得有誰不對勁啊。」旁人聽了,也是同樣驚奇,
任劍清皺眉道:「韓師兄,怎麼你還派人做臥底麼?咱們武林中人幹這等事
,可不怎麼令人佩服了,甚至有點犯忌哪。」

韓虛清微微一笑,道:「要對付皇陵派,自然不能事事循武林的規矩。
」輕輕一言帶過,又道:「正統皇帝要龍馭清同去征討瓦剌,倒是一個良機
,正好讓我們休養生息,籌畫與皇陵派相抗的方法。任師弟跟揚兒氣力未癒
,可以先在這裡調養數日。熙兒,淵兒,瑄兒,你們這幾日都跟著我,前去
調動人手,進行各項部署,好與皇陵派周旋一番。」

華瑄一怔,道:「韓師伯,我……我不行啊,我的武功不好……」韓虛
清微笑道:「這有什麼關係?淵兒一路上可以指點你本們武功的精要,師伯
也會照顧好你們。」韓熙跟著笑道:「是啊,華師妹,跟我和爹在一起,你
不必擔心些什麼。從前我們身在同門卻不相識,現下能多聚在一起,豈不是
好?彼此熟識了,日後相處起來也更加親密些。」

他這幾句話若有所指,卻完全不提文淵,其中含意為何,小慕容首先聽
了出來,不禁暗暗惱怒,心道:「你這人不是擺明了不懷好意?華家妹子太
沒心機,我小慕容可不會讓你亂來。」紫緣在一旁聽著,也隱隱覺得韓熙言
語有異,暗暗蹙眉。就是文淵,也不禁心中一緊,心道:「莫非真如小茵所
說,韓師兄對師妹有意?否則何以會出此言語?」

韓虛清微笑道:「這話不錯,將來我們總會是一家人的。淵兒,等這裡
的種種事務告一段落,師伯要帶你和瑄兒去見一個人,將『太乙劍』傳給了
你,便讓你們倆成親。紫緣姑娘和慕容姑娘,師伯也先不過問了。」

這些話說了出來,眾人有的歡喜,有的卻大為訝異。任劍清拊掌大笑道
:「不錯,不錯!文兄弟,你帶著這些小姑娘,卻都沒個名分,別人問起來
,那可不好回答。任某當然是全不在意,不過有些死板過了頭的傢伙不免會
囉唆幾句。你一口氣把這三個丫頭娶過門,那就一切解決了。妙極!到時候
任某來喝喜酒之前,可得要彈上三次『桃夭』,賀你新婚。」紫緣臉上發熱
,低頭微笑,心道:「韓先生已經對我沒有偏見了麼?不過……即使韓先生
仍然不認同我,那又怎地?無論如何,我總是要跟著文公子的。」

小慕容心中最是驚奇,暗道:「這可有意思了,這對父子的想法,豈非
正好相反?」一看韓熙,只見他臉色大變,衝口叫道:「爹,你……你說什
麼?」

韓虛清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了?」韓熙呆了一呆,喉嚨間咕噥幾
聲,道:「爹,你……你要華師妹跟……跟文師弟成親?」韓虛清微笑道:
「這是當然。你華師叔收的高徒,品行人才自然是一等一了,想來他也早有
安排,先為瑄兒找了一個將來的夫君。」韓熙臉色更加難看,向文淵望去,
表情於震驚之中,夾雜著一閃即逝的憤恨之態。文淵從未見過他這樣明顯流
露對自己的敵意,不禁微微一愕,心道:「韓師兄果然也對師妹有情意。可
是韓師伯似乎並不知情,這該如何?」

任劍清行事粗豪,眼光卻十分敏銳,瞧出韓熙神色不對,心下也猜到了
七八分,當下輕輕一拍桌子,笑道:「韓師兄,我說哪,你還是別把文兄弟
跟這小丫頭帶在身邊了,你們父子先好好談談。我正想聽文兄弟彈一彈琴,
你要是帶了他走,這些日子我可要無趣得緊了。文兄弟不去,這華瑄丫頭當
然也不會跟著你,乾脆就是你們去罷。」

韓虛清微微皺眉,道:「熙兒,你忘了為父交代你的事嗎?」韓熙深深
呼吸幾下,神情稍稍平和,低聲道:「孩兒不敢。」說話之際,韓熙肩頭微
顫,顯然心情並未完全鎮定。韓虛清道:「好。這樣罷,淵兒,瑄兒,你們
便聽任師叔的話,留在這裡。」文淵和華瑄齊聲答應。

華瑄見到韓熙如此,不由得有所擔心,心中默想:「韓師伯,你好好跟
韓師兄說罷,韓師兄根本不可能跟我在一起啊……」正自想著,忽見韓熙雙
眼往自己臉上望來,眼光閃爍,心情極是激動。華瑄心中一慌,輕輕轉了半
身,悄悄拉住文淵的手。

韓熙見她如此,臉色越發蒼白,眼光甚是可怕,一咬牙,向韓虛清說道
:「爹,我得先到京城去,把那事處理妥當,不能給對方瞧出破綻了。」韓
虛清點頭道:「正是,你去吧。」頓了一頓,又道:「熙兒,記得為父叮囑
你的話。」韓熙低聲道:「是,孩兒不敢違背。」說著朝任劍清一行禮,又
望了望華瑄,見她只是站在文淵身邊,登時轉身便走,再不多說。韓虛清也
走出房外,前去佈置手下行事。

韓家父子一走,任劍清倏地起身,神情嚴肅,道:「華瑄丫頭,你記得
了整篇『寰宇神通』,是吧?」

華瑄正因韓熙的行徑而困惑,忽聽任劍清相詢,回過神來,道:「啊,
是,我都記得。」任劍清道:「好,你說是要傳給向兄弟吧?現在馬上全部
轉述給他。咱們這些不相干的人,通通到外頭去,你用紙筆把練功心法寫下
來,不能用說的,以防隔牆有耳。向兄弟,你看一句,背一句,務必背得清
清楚楚,一字不漏,看完了,就全部燒掉,不留痕跡,最好今天就背完。」

向揚、文淵、華瑄等聽著,都覺不解,見任劍清如此正經,更覺奇怪。
向揚道:「任師叔,學這門功夫,似乎也不必如此急迫罷?」任劍清道:「
本來的確不用,不過現下情況不同。姓任的雖然不聰明,不過預感十次,倒
有九次作得準。我說這幾天絕對有大麻煩發生,只怕你會沒空學這寰宇神通
,還是早早學起來,什麼時候要練,你自己慢慢決定,總之先學再說。」

華瑄奇道:「任師叔,你為什麼覺得會有大麻煩?沒道理啊。」任劍清
道:「大有道理!剛才那韓熙小子走出門去,那表情很有問題。這小傢伙個
性不好,只怕麻煩就是他引來的。說不定他受情緒影響,會壞了大事。又或
許他本來就沒本事處理韓師兄分派的事。或是……嗯,到底會是怎樣一個麻
煩,我雖然想不透,不過定然不會錯的。向兄弟,你背好寰宇神通,今天先
練他一回,看對傷勢有沒有幫助。今天夜裡,我們便離開這客棧。要在這種
地方待上幾天,假如還不給皇陵派的大批王八蛋找到,他媽的也太有天理,
簡直有到過了頭了。」眾人一聽,不禁相視微笑。

當下華瑄跟向揚留在房裡,華瑄將「寰宇神通」的口訣一一書寫出來,
交由向揚觀看。向揚與文淵不同,並不擅於背誦文句,但是內容既是武學心
法,那就十分契合向揚所長,一路記了大半,十分流順。

這「寰宇神通」,包含了極為精微的內息變化,陰陽兼容,正奇相輔,
以九轉玄功為基礎,能修練成各種奇幻內功,與其說是一門內功,不如說是
一篇精進原有內功,使之更加包羅萬象的運用法門。倘若修練之時,本身沒
有深厚內力為根基,那便如造屋巧匠沒有建材,如何能建構屋宇樓房?是以
華玄清收了向揚、文淵為徒,卻沒有先傳授寰宇神通,便是因為寰宇神通並
非扎根,而是應用之故,倘若直接修練寰宇神通而捨棄九轉玄功,那是捨本
逐末之舉了。

「寰宇神通」博大精深,到了午時,仍未轉述完畢。任劍清、文淵等人
守在房門之外,等著兩人轉授武功結束。趙婉雁默默地看著門板,柔腸百轉
,心道:「向大哥,我……我還能跟你在一起多久呢?要是爹爹派人找到我
們,我怎麼辦?你又要怎麼辦?我不能離開爹爹,也不能離開你……」

她正為了來日之難發愁,忽見小白虎從樓梯處奔了上來,「哇嗚」一聲
呼叫,往她腳邊直撲。趙婉雁漫不在乎地抱起小白虎,輕聲道:「寶寶,你
說我該怎麼辦?」

小白虎被她抱著,仍是不住呼叫。趙婉雁微覺奇怪,低聲道:「寶寶,
別叫啦,安靜一點,向大哥在房裡專心呢。」小白虎卻跳出了她懷抱,仍然
連聲叫喚,右前腳不停拍地,似乎在催促著什麼。


十景緞(一百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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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客棧外隱隱傳來人馬喧鬧聲,蹄聲雜沓,越集越多,頃刻間
如潮湧至,眾人雖在二樓,也是聽得清楚。只聽一個響亮的男子聲音叫道:
「賊人就在這裡,各隊分路包抄,不可走脫一人!」聽這聲音,正是龍馭清
之子龍騰明。他大聲指揮呼喝,亂蹄聲迅速包住了客棧週遭。

眾人心中暗驚,萬萬不料韓虛清等人才離開不久,皇陵派就找到了這兒
。小慕容低聲道:「我先去看看來了哪些人!」腳下一輕,疾步搶到木階旁
,探頭往樓下望去。才看了一眼,小慕容立時抽身一退,匆匆奔回文淵身邊
。文淵道:「怎麼樣?」小慕容急道:「糟糕之極,龍馭清也到啦!」

任劍清對著房門叫道:「向兄弟,背完了沒有?」卻不聞向揚回應。只
見華瑄開門出來,又關上門,輕聲道:「任師叔,向師兄正想得出神呢。」
任劍清道:「現下不是參詳武功的時候,先背好再說。他背完沒有?」華瑄
搖頭道:「不知道啊,向師兄看得好專心,根本不說話……」

忽見一個錦袍青年竄上樓來,身法矯捷,一上得樓,立時站定,架勢穩
凝不動,氣度非凡,喝道:「果然在這裡!看你們還能躲到哪裡去?」說話
之間,樓梯上響起幾聲沉穩的腳步聲,一個身穿杏黃道袍的道士緩步走了上
來,目光掃視,停在趙婉雁身上。趙婉雁一見那道人,猛然吃了一驚,不自
覺地後退一步,顫聲道:「陸……陸道長!」

陸道人眼中精光一閃,身形陡變,掠過龍騰明身邊,往趙婉雁身前走去
。這幾步看似尋常,卻是極精妙的道家步法,似緩實急,步伐中身有飄然之
意,三步之間,已來到趙婉雁身前五尺。文淵眼明手快,腳步錯動,攔在陸
道人之前,道:「道長意欲何為?」

陸道人停步不前,道:「郡主,王爺已親自來到,就在客棧之外相候,
命貧道請郡主回府。」趙婉雁沒想到擔心的事情,居然轉眼間便成事實,登
時慌了,又退了一步,倚到了牆邊,低聲道:「陸道長,爹……爹爹怎麼交
代向大哥的事?」

陸道人眉頭一皺,見趙婉雁神情滿是憂色,自也猜到了她擔心之事,稍
一默然,道:「郡主,向揚等人大鬧京城,擅闖皇陵,不只與皇陵派為敵,
也是與王爺為敵,實是不可容赦。」趙婉雁身子一晃,身子涼了半截,顫聲
道:「陸道長,你也要捉拿向大哥?」只聽一個嚴厲的聲氣說道:「當然要
捉!」

這話傳來,便見兩人同時走了上來,一是皇陵派掌門龍馭清,一是靖威
王趙廷瑞,接著景陵守陵使衛高辛、康楚風、康綺月等皇陵派門下人物,顏
鐵、柯延泰、邵飛一眾王府護衛,分別佈滿二樓長廊各處,一樓也全是兵士
及皇陵派的門人,少說也有千百之眾。

任劍清哈哈大笑,道:「大師兄,你好本事,居然找到這裡來了,不過
到今天才找到,似乎還是慢了一些,是怎麼找到的?」龍馭清哼了一聲,緊
緊盯著任劍清。趙廷瑞微微回身,道:「顏先生,那姓向的小賊,並不在此
處啊,怎麼回事?」只聽顏鐵沙啞的聲音說道:「的確在此,想必躲了起來
。」

文淵心念一動,暗道:「原來是顏鐵發現了我們。到京城以來,一直沒
人見到這個鐵人,不知他受了什麼安排?」想著想著,文淵環視週遭,又想
到一事,朝小慕容輕聲道:「有沒有見到黃仲鬼?」小慕容一怔,眼珠四下
打轉,搖了搖頭,道:「這可奇了,龍馭清手下最厲害的是黃仲鬼,那天不
在長陵,今天也不帶著過來,倒古怪了。」

趙廷瑞見到趙婉雁,眉頭一緊,道:「婉雁,過來吧。」趙婉雁低聲道
:「爹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向大哥?」趙廷瑞道:「這小賊如此可惡,圖
謀不軌,將這任劍清劫了出去,鬧得滿城風雨,自然不能放過。別說了,快
快過來。」趙婉雁嬌軀一震,淒然道:「爹爹,你……你……你要殺向大哥
,我就不回去了。」

趙廷瑞怒道:「荒唐!婉雁,這個小賊不過是亡命江湖之徒,本來便配
你不上。我曾經要收他作王府中的護衛,是他不知好歹的拒絕了。婉雁,你
是郡主之尊,自當匹配王公貴族、名門子弟,怎可跟著這個低三下四的小賊
?」

任劍清聽他左一句小賊,右一句小賊,不由得心頭火起,陡然霹靂般大
喝一聲:「趙廷瑞,你嘴巴放乾淨點,向揚是我任劍清同門後輩弟子,任某
可不許你胡亂辱罵。有本事的,就上來跟任某拆上三招,走得過三招隨你罵
,沒本事的,閉上鳥嘴!」他這一發怒,雙眼瞪得有若銅鈴,站在當地,腳
下木板地喀啦作響,似乎要一片片翻了起來。趙廷瑞被他一瞪,心生畏懼,
不由得後退幾步,彷彿氣也透不過來。

龍馭清冷冷地道:「趙王爺身份尊貴,自然不能跟人動手。任師弟,你
想找人動手,只有我們來過幾招。」任劍清笑道:「你現在帶來的這些手下
,沒一個打得過我,既然你出手,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咱們打個天昏地暗,
再讓你把我捉回去罷!」

兩人話才說完,只聽「砰」一聲大響,瞬息之間,龍馭清和任劍清四掌
相擊,已然拼了第一招,各退一步。兩人本來相隔數丈,可是一霎眼間,竟
已各出猛招,卻是誰也沒看清兩人如何出手。

任劍清藉著一退之勢,身子滑至文淵身邊,聲音壓得極低,道:「快走
!兩個不會武功的丫頭,待著只會手忙腳亂,趁我纏住他,突圍出去!」文
淵叫道:「任師叔,不行!」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下去,任劍清右腳一點一彈
,又已攻了上去。

龍馭清沉聲呼嘯,雙掌之間隱隱發出雷動之聲,兩相呼應,便如陰霾之
中雷聲隆隆,電光肆虐,「寰宇神通」的沛然內勁流轉數匝,一掌緩緩劈出
,竟爾發出「磅磅」連聲悶響,掌力大得驚人,乃是九通雷掌中的猛招「雷
車奔軌」,真氣凝重膠結,好似山嶽緩移壓至,隨著龍馭清手臂漸漸伸直,
磅磅之聲越來越是沉重,木板地面啪啦輕響,現出道道裂痕。

任劍清知道當龍馭清伸直手臂,雷掌威力便會如山洪決堤一般爆發而出
,此時龍馭清重疊了層層後勁,掌上威力不知強到什麼境界,自己能否接下
,更無把握,當即大吼一聲,抖擻精神,身形騰空而起,喝道:「文兄弟,
快走,日後自有相見之日!」右腿凌空一踢,足尖指著龍馭清連劃三個小圈
,左膝屈起,霎時蘊含了重重功勁,忽然之間白氣蒸騰,似有雲煙繚繞。

這門武功文淵從未學過,一見架勢,只覺頗有印象,待見白煙發散,登
時想了起來,叫道:「雲龍腿!」

猛聽轟然一聲巨響,龍馭清這招「雷車奔軌」已然出擊。任劍清大喝一
聲,右腿下沉,左腿虛向上空一踢,緊跟著右腿急騰而起,內勁已全數貫注
於左腿之上,猶如神龍劃破天際雲霄,直朝龍馭清掌力踢將下來。這一腿由
上而下,並非正面直攖雷掌之鋒,兩道驚世駭俗的功力撞在一起,猶如旋風
狂飆,逼得旁人氣息不順。紫緣和趙婉雁站得甚遠,卻也禁受不起,只覺勁
風刮面生疼,急忙舉袖轉頭相避。

文淵、陸道人、龍騰明離兩人最近,這掌腿功力相拼,餘勁衝向四方,
三人各自運勁相抗,並不受損。任劍清一腳踢下,看似踢在空處,其實已重
重迎擊了這一招,借力一翻而起,半空一個觔斗,順勢在天花板猛踢一腿,
大片沙塵登時簌簌而落。任劍清哈哈大笑,道:「這間客棧清掃不周!」這
「周」字一說出口,雙腿連環踢出,勁力剛猛,身在半空,招數卻靈動矯矢
,腿法綿綿不絕,著著進逼。

龍馭清一掌劈出,另一掌卻也暗藏四分功力,暴喝一聲,朝天一連十餘
掌,攻得快,守得更快,將任劍清的雲龍腿法一招招擋了開去,真氣一提,
飛身而起,追加一掌。任劍清屈膝沉勁,右腿一個膝撞下去,硬接了這一招
,左腿跟著連踢三招,分攻龍馭清雙肩和胸口。龍馭清臉色一變,雙臂一圈
,猛然發出「寰宇神通」內力,震開任劍清。任劍清接連兩個後翻,輕輕落
地站著。龍馭清輕振雙手,任劍清腳步微微抖動,兩人臉色都甚是凝重。龍
馭清哼了一聲,道:「好,功力復原得這麼快。」任劍清揚起一笑,道:「
好在你沒先廢了我的功夫,算你倒楣。」

這「雲龍腿」是任劍清畢生研習的絕招,威力之強,絕不在「九通雷掌
」之下,同為至為深奧的上乘武學。這路腿法必須修練成極靈巧之招式,半
空中旋身連踢、雙腿連環追擊,都是各派腿法所萬萬不及的精妙絕招,變化
多端,是以為「雲」;內力精純剛猛,縱控自如,曲直隨心所欲,得以展現
於絕妙招數之中,是以為「龍」。內外功夫,缺一不可,正是「若龍之靈,
則非雲之所能使為靈也。然龍弗得雲,無以神其靈矣」。

這幾下過招快捷無倫,招招令人震懾,旁人無不驚於兩大高手的功力,
一時四下鴉雀無聲。文淵初次見識任劍清的真實功夫,不由得驚佩無已,心
道:「當日任師叔追趕黃仲鬼,我只見到他幾招腿法,沒瞧出其中奧妙,豈
知威力如此難以想像。這功夫師父雖也使過,可是單論任師叔的腿法造詣,
顯然更在其上。那吳公公的『連環百足』腿法,可與任師叔有霄壤之別了。


他尚自驚歎於任劍清這幾招神妙難言的腿招,居然對付得了龍馭清的「
九通雷掌」,忽然眼前一花,一道凌厲掌勁直逼而至,龍騰明已不聲不響的
對他動手。文淵身隨意動,以「蝶夢遊」身法輕輕避開,拱手道:「龍兄,
今日又要請你賜教了。」龍騰明哼了一聲,喝道:「這次韓虛清不在,再沒
人來救你了!」說著右臂一圈,呼地一掌擊來。

文淵心道:「本來也未嘗要韓師伯相助,難道我鬥不過你?」正待出手
拆招,忽然「砰」地一聲,一道門板橫飛過來,直衝龍騰明身側。龍騰明吃
了一驚,轉身一掌拍去,將那扇門板轟了個支離破碎。一掌過去,龍騰明只
覺手臂微微酸麻,門板上所附內勁竟然極是厲害,不禁一驚:「顏鐵說大慕
容已然離去,還有其他高手埋伏?」

向著門板飛來處一看,卻見一個青年站在一間房門內,四下木屑飄散,
左掌正對著自己,不用說,正是他發勁震飛了這扇木門。只見他緩緩步出,
神采昂然,道:「要較量功夫,不如讓我向揚來領教,練的同樣是九通雷掌
,比起來痛快得多!」左掌握起成拳,炸雷般一聲微微爆響,半空木屑紛紛
震開,不落其上。


十景緞(一百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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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明威勢受挫,心中大憤,喝道:「好,本少爺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斤
兩?」雙掌一拍一分,「霹」一聲厲響隨之而起,當先搶招,瞬息間拍出重
重掌影,每一掌都有破碑裂石之威,往向揚週身各路招呼過去。

向揚喝道:「來得好!」一收左拳,身子凝然不動,右掌虛握拳形,對
正龍騰明來勢,不避不閃,將經脈真氣聚於右手掌心之中。龍騰明猛然起疑
:「九通雷掌要旨在於迅猛奮進,何以這小子並不搶攻?」但他自恃掌力剛
猛,又曾得父親傳授「寰宇神通」的精深秘訣,一動念間,便把這些疑心拋
去九霄雲外,暴喝聲中,無數雷掌已攻至向揚身前。

忽然之間,向揚右腳朝左一劃,側轉半身,右臂陡然向前疾伸半尺,竟
然後發先至,搶入了龍騰明密集如雨的掌法中央,虛握著的右拳驟然吐勁,
五指倏地張開,於掌心積蓄昇華的深沉內力悍然爆發,由靜至動,毫無變化
徵兆,真如驚雷一閃,震撼天地。這一招「春雷百卉坼」威力無儔,在龍騰
明掌法破綻之中突然出擊,登時將所有掌勁同時震散,一招間潰不成軍。

龍騰明駭然大驚,雙掌未能擊中向揚,胸口已然麻木窒礙,被向揚這隔
空一擊震飛出去,「春雷百卉坼」的勁力全部傾注在他身上,一長串鮮血從
向揚身前三尺直帶出去,「匡啷」一陣聲響,龍騰明撞毀走道木欄,半空中
吐成一道血橋,飛墜一樓正堂。

皇陵派眾人驚呼聲中,堂上一道白影飛閃而出,縱身躍起,一手攔腰止
住龍騰明墜勢,卻仍輕飄飄地不住上升,有若乘風,帶著龍騰明回到二樓廊
上,扶住他不致摔倒,輕聲道:「少爺,還好麼?」語音清脆之中,帶著些
許柔婉,卻是女子。龍騰明受此重擊,內息亂成一團,一時說不出話來,連
吐幾口鮮血,急促喘氣,對向揚怒目而視。

龍馭清見到向揚使出這麼一招,不由得驚異萬分,心道:「這小子居然
使得出『春雷百卉坼』這等絕招,難道他已經修練了『寰宇神通』?可是當
日我震傷這小子,他身上明明只有九轉玄功的內勁,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春雷百卉坼」,乃是九通雷掌中極為高深的一招,要旨在以靜制動
,只要時機拿捏得準,一招勁力發出,可破千招萬招,走的是以拙馭巧路子
。這一招必須有極純熟的「夔龍勁」修為,方能施展得宜,龍騰明自身便尚
未修練成功。向揚的武功,本來只與龍騰明在伯仲之間,絕難一招擊退龍騰
明,這一掌居然一擊功成,向揚自身也是驚喜交集,心道:「寰宇神通,確
是妙用無窮。」

他從華瑄處知曉了寰宇神通的秘訣,潛心熟記之餘,同時也自然而然地
加以參悟,雖然因敵人驟然來襲,未能通篇領會,卻已將口訣牢記在心。神
功深奧,向揚自然無法在片刻之間融會貫通,但是出手之時,卻在無意間使
出了平日苦練未成的絕招,竟是已經將「寰宇神通」中,天地循環、造化變
幻的訣竅運用在九通雷掌的剛勁之中,剛中有柔,柔中有剛,境界更勝龍騰
明一籌,龍騰明輕忽之下,登時吃了大虧,狼狽之極。

趙婉雁見向揚一現身便擊退強敵,芳心亦喜亦憂,叫道:「向大哥!」
向揚身形閃動,奔到趙婉雁身邊,護在她身前,低聲道:「婉雁,你來決定
,要跟令尊回去,還是我帶你走?」趙婉雁怔了一怔,低下頭去,極細極細
地道:「我……我好希望你們不要相鬥,可是,似乎已經不可能了……」說
著說著,眼圈兒已自紅了,輕輕歎了口氣,道:「向大哥,我……我聽你的
,你覺得怎麼樣比較好,我就怎麼做。」向揚好生為難,心道:「我當然希
望你永遠在我身邊,可是你若不能割捨父母,我又怎能忍心就這樣帶你離開
?」

忽見一道青光閃動,來勢奇險,一瞬間直逼向揚胸膛而來。向揚立時驚
覺,左臂抱住趙婉雁,腳下錯動,堪堪避過,定睛一看,卻是陸道人出劍相
攻。趙婉雁驚道:「陸道長,不要!」陸道人凜然道:「郡主,王爺有令,
貧道非殺此人不可!」向揚雙眉一挑,單掌護身,喝道:「好,有本事就放
馬過來!」

趙婉雁眼中淚水滾來滾去,顫聲道:「陸道長,別這樣,從小你就很疼
我的,我說什麼你都答應,你……你別跟向大哥打,我不想看到這樣啊!」

陸道人長劍一挺,青鋒直指向揚,皺著眉頭,似乎猶疑不定。向揚知道
陸道人劍法圓熟,內力攸長,一旦與他交手,極難取勝,非耗成久戰不可,
此時敵眾我寡,哪有餘裕跟他大戰?只盼趙婉雁能打動陸道人的心思,留情
罷手。

突見陸道人雙眼一瞪,道:「向揚,貧道與你無冤無仇,本來不必置你
於死地。若在平時,看在郡主的面子上,貧道自然不與你為難。可是今日情
況不同,我不殺你,便是不忠於王爺,你認命罷!」話聲甫畢,「咄」的一
聲,手中長劍一圈一振,白芒飛閃,直取向揚中宮,極其猛惡凌厲。

向揚見他仍要動手,一場惡鬥勢在難以避免,當下提氣長嘯,「九通雷
掌」一掌拍出,掌勁與劍上真力一交,長劍離向揚尚有數尺,已然震得滑了
開去。陸道人變招奇快,劍鋒兜轉,銀光起弧,朝向揚腰側劃去,端的是狠
辣無比。向揚抱著趙婉雁避開劍路所至,正要發掌反擊,忽見身前人影一晃
,文淵已飄然來到,拔劍出鞘,「鏗」地架開陸道人連綿劍勢,叫道:「師
兄,你快帶趙姑娘走!」陸道人毫不放鬆,臉上白氣變幻,使上「三清歸元
真訣」,劍上內勁逐漸加重,招數連環不絕,奧妙難測。

文淵曾與陸道人交手,知道他出手嚴守法度,招式雖然厲害,但全是正
派武功,沒有暗算人的陰險技倆,當下放心施展所習武訣,「瀟湘水雲」「
莊周夢蝶」「鶴舞洞天」等神奇功法交替為用,妙著層出不窮,陸道人雖然
武藝精湛,一時也難佔上風。向揚看出文淵並無敗象,心道:「龍馭清不必
說,便是龍騰明、陸道人、顏鐵等人,也均非易與之輩,想要力戰脫困,希
望甚是渺茫,與其久戰,不如先攻首腦。」當下看準趙廷瑞所在,猛然飛躍
而起,疾如鷹隼,一手探去,要將趙廷瑞一招制服。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一旦制住趙廷瑞,靖威王府的一眾護衛便不能輕舉
妄動。可是趙廷瑞既然親身前來,豈會不加防範?向揚身子尚在半空,已有
四名鐵甲衛士飛身撲來。向揚左手抱緊趙婉雁,右掌連拍四道厲勁,震開來
襲衛士,自己卻也已落下地來,立刻有柯延泰和邵飛領著大批護衛蜂擁而上
。趙婉雁已是沒了主意,不敢再看父親,只得倚在向揚懷裡。向揚將「九通
雷掌」使開四方,威勢奇猛,王府護衛無一能夠埋身,可是敵人源源而來,
成了一道道人牆,實難攻到趙廷瑞身前。

那邊小慕容和華瑄護在紫緣身邊,一鞭一劍盤旋來去,遠近兼能攻守,
三女一時並無險象。紫緣遠遠看著文淵與陸道人戰況,每聽一次雙劍交擊之
聲,心中便忍不住重重一跳,只有不住默默禱祝,盼文淵快快得勝。便在此
時,康楚風、康綺月攻了過來,鐵笛琵琶,各挾勁風攻來。華瑄揮鞭逼開兩
人,叫道:「慕容姐姐,交給你!」小慕容道:「好,你保護著紫緣姐!」
一說完,小慕容輕輕飄身而出,一柄短劍如微風翻荷,浮光掠影,正是「霓
裳羽衣劍」的奇巧劍招,袖拂帶飄之處,往往有劍刃閃逝,實令人防不勝防
。康家兄妹的「狂夢鳴」雖具惑心奇效,但是於此混戰之中,音律反會害到
自己人。既然長技無法得施,單憑真實功夫,登時被小慕容逼得節節敗退。

衛高辛見康家兄妹不敵小慕容,鼻孔冷哼一聲,道:「好個小慕容,待
老夫來教訓你!」大步上前,猛然一舉右手,五指緊並成手刀之形,「神兵
手」星芒電閃也似劈將下來。小慕容陡覺來勢銳利,心裡吃驚,連忙讓開,
心道:「不好,這傢伙功力顯然比我深得多,硬拚不得,只有跟他靈活打。
」當下打定主意,使著小巧綿密步伐,搭配「霓裳羽衣劍」,和衛高辛的險
惡外家功夫游鬥拖延。

華瑄則使動長鞭,以「八方風索」中東方之風「明庶風式」緩緩繞動鞭
身,看似一縷輕煙凝聚飄旋,真氣流轉,勁在鞭先,皇陵派眾弟子、王府兵
士迎了上來,均為鞭上暗勁所逼迫,有的震退數步,也有功夫差的,當堂跌
了一交。

忽聽得鏗鏗幾聲金鐵交鳴,眾人讓開兩旁,顏鐵緩緩走來。華瑄心中打
了個突,大為焦急,心道:「糟糕,是這個鐵怪物!他不怕我的鞭子,這…
…這該怎麼辦才好?」正慌亂間,顏鐵已走到近處,「鏮啷」一聲,一手疾
往鞭梢抓去。華瑄鞭法靈動,手腕陡然一翻,「啪」地一鞭打在顏鐵手腕之
上,衣袖破裂,現出黑沉沉的護腕鐵具。顏鐵雙臂先後探出,一式接著一式
,華瑄手中鞭子縱然變幻無方,但是在顏鐵全身護具之前,實是無用武之地
。華瑄忽然想起昔日與顏鐵比拚內力的景象,臉上微紅,暗道:「那次純屬
僥倖,作不得數的。現在四面環敵,要是跟他比拚內功,一定馬上被人暗算
了。」

當日華瑄與顏鐵交鋒時,小慕容空有一身武藝,只因內傷沉重,需要華
瑄照料,華瑄難以全力應敵。此時再次面對顏鐵,卻要護著不會武功的紫緣
,情況可說半斤八兩,甚至危急過之。拆到二十招上,華瑄所使長鞭已被顏
鐵雙掌抓住,分扯左右,指套邊暗藏的利刃一絞,將鞭身切成了三段。

華瑄失了兵器,更加窮於應付顏鐵兇猛來勢,只得使開掌法擋架。眾兵
士見她已無長鞭,難以照顧紫緣,紛紛朝紫緣圍去。華瑄大驚,急忙退到紫
緣身前,暫且不理顏鐵,出掌將接近的衛士一一擊退。哪知顏鐵身法詭異,
趁著華瑄這一分神,已繞了個大圈,轉到了紫緣背後,一把捉住紫緣後頸,
拉了過去。紫緣緩緩垂下了頭,已被顏鐵不知用什麼手法擊昏。

華瑄大急,指著顏鐵叫道:「放開紫緣姐姐!」顏鐵嗓音沙啞,冷冷地
道:「這位姑娘是小王爺看上的人物,我要將她待回去獻給小王爺,豈能放
了?」說著身子一晃,雙腳好似裝了彈簧,突然向後彈出丈餘,倒退著躍下
一樓。華瑄驚叫道:「紫緣姐姐,紫緣姐姐!」緊跟著縱身跳下,搶了上去
。顏鐵回過了身,帶著紫緣急奔出門,便要離開客棧。

趙廷瑞在樓上看得分明,大為詫異,叫道:「顏先生,你去哪裡?」顏
鐵竟不回應,直奔出去。圍在外頭的都是靖威王手下的軍兵,職位不及顏鐵
,見他奔來,雖然不知何以,仍然讓開了路。華瑄見他擄走紫緣,心中大急
,緊追在後,眾兵士想要再次圍堵,卻早被華瑄穿了過去。

顏鐵出了客棧,頭也不回,直往西邊飛步而去,一長串金屬碰撞聲響個
不停,街上百姓皆側目來看。華瑄一心救回紫緣,一時沒想到自己兵刃已失
,勝算更加渺茫。忽然之間,華瑄想起一事:「他說要把紫緣姐姐帶去給那
趙平波,那不是該往京城去嗎?可是……他往西走,那不是剛好相反?」

想到這一點,華瑄心中驚疑不定,卻又不能不追,可是使盡全力,始終
無法追及顏鐵。一前一後追趕下來,已經出了市鎮,不見人煙。

顏鐵忽然停步,不再奔行,卻原來是一條河流攔在前頭,到了河邊。華
瑄追將上來,登時覺得四周景致頗為熟悉,卻是昨夜諸女前來洗浴的河畔,
上游十來丈遠,可見昨晚石娘子和藍靈玉所在的大石。

顏鐵緩緩回身,道:「你追來做什麼?」華瑄喘了口氣,略一運氣調息
,道:「我來救紫緣姐姐!」顏鐵道:「你沒有鞭子,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何況這小姑娘在我手裡,你要是輕舉妄動,我可不擔保她沒有什麼差池。」
華瑄更加急了,道:「你武功這樣高,怎麼還要用人質威脅?你放開紫緣姐
姐,我們光明正大的打一次。」顏鐵道:「為什麼要光明正大?我偏偏要當
卑鄙小人。」

華瑄聽他說這話時幾無抑揚頓挫,臉上鐵面具的雙眼細縫之中,彷彿可
見一絲詭譎的氣氛掃視在自己身上,不禁心底一寒,說道:「你想怎樣?」


十景緞(一百一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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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顏鐵左手抓住紫緣後頸,將她微微提起,道:「這個紫緣是天下聞
名的美人,不知有多少男子為她傾心。如今既然落在我的手裡,若是就這樣
交給小王爺,豈不可惜?」右手一張,放在紫緣腰側,慢慢移往前方,五隻
裹鐵手指往她腹上摸去。

華瑄大驚,叫道:「你幹什麼?不可以!」正要衝上前去,卻見昏迷的
紫緣蛾眉緊蹙,似乎十分痛楚,卻是顏鐵左掌運勁逼入紫緣體內。顏鐵道:
「你要是敢走上前一步,我立刻將她震死。你的武功不可能一招間將她救走
,她是必死無疑。」

華瑄迫於無奈,只得停步,叫道:「你……你不要傷害紫緣姐姐!」顏
鐵道:「你不過來,我自然不會傷害她,只會讓她好好享受一番。」說話之
間,右手已直接在紫緣雙腿之間的裙子上下撫摸,對紫緣的身體開始了侵襲
。華瑄睹見顏鐵如此邪行,只急得滿頭大汗,咬牙切齒,如何搭救紫緣,卻
是沒個主意,心裡只想:「怎麼辦,怎麼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惡人欺負
紫緣姐姐,可是……可是該怎麼做?」

顏鐵在紫緣身上輕薄一陣,手掌突然停了動作,放在紫緣胸前,道:「
你想不想救她?」華瑄聽他一說,立即衝口叫道:「當然想!」顏鐵道:「
好,那麼脫下你的衣服。」華瑄一聽,身子微顫,道:「我……我?」顏鐵
說道:「我現在興致正高,這紫緣身子柔弱,說不定會被我弄死,倒不好向
小王爺交代。你的武功底子甚好,看來適合大幹,不如由你來代替她。要是
讓我幹得順心,我可放了這紫緣一馬。」他口稱「興致正高」,可是聲音仍
是沙啞難聽,語調也殊無變化,加上一張冷冰冰的鐵面具,更令人感到說不
出的詭異。

這番話說得華瑄心跳如狂,又是氣憤,又是彷徨,罵道:「你……你好
下流!」顏鐵道:「隨你怎麼說,你脫是不脫?我把這紫緣干死了,僅需把
她拋在河裡,小王爺也不能知曉,只是拿不到獎賞了。可是在你們而言,可
要終身含恨了。」

華瑄與紫緣相處以來,感情甚篤,加上小慕容,三名少女親似姊妹,哪
裡能眼看著紫緣遭此大難?面對顏鐵的威脅,華瑄惶惑無計,當真不知如何
是好,芳心不住思量:「這個顏鐵說的話,有幾分可以相信?他說要用我交
換紫緣姐姐,可是又怎能保證他真的會放了紫緣姐姐?只怕他要把我們一起
欺凌了,那……那我還是救不出紫緣姐姐啊!」

顏鐵見她猶豫不決,便即說道:「你不回答,我可不想等了。」一伸手
,猛然扯下紫緣的裙帶,雙手抱住了那纖纖柳腰,要將她下體衣物卸去。華
瑄嚇得花容失色,驚叫道:「不要,不要!紫緣、紫緣姐姐!」再也忍耐不
住,朝著紫緣飛奔過去。

可是顏鐵極是機警,華瑄身形一動,一隻鐵臂已然架住紫緣咽喉,啞著
聲音叫道:「退開!」以顏鐵的功力,只需用力一箍,紫緣定然承受不住,
就此香殞玉碎。此時顏鐵稍加施力,紫緣登時「呃」地一聲,雖在昏暈之中
,仍難過得發出呻吟。

聽得紫緣苦楚的聲音,華瑄不敢再往前去,只有停在原地。她心思純真
,自知決計及不上顏鐵的陰沉慎密,只得低聲下氣,哀求道:「顏先生,拜
托你放了紫緣姐姐,她……她又沒得罪你啊。」顏鐵嘿嘿嘿冷笑三聲,一手
摸了摸紫緣滑嫩的臉蛋,道:「她生得美麗,就是罪過。你也很美,罪過已
經不小,加上在杭州結下的梁子,其罪更大。我數到三,你再不脫去衣裳,
我馬上奸了她。一!」

華瑄內心交戰,淚珠盈眶,既不能讓紫緣受辱,也不願自己的貞節如此
壞在惡徒手裡,然而孤立無援之下,又有何法可想?心緒混亂之際,卻聽顏
鐵叫道:「二!」

看著不省人事的紫緣,華瑄胸口絞痛,心想:「紫緣姐姐曾經被人凌辱
,好不容易文師兄才開導了她,我絕不能再讓她受難了。」顏鐵見華瑄始終
不語不動,當即叫道:「三!」華瑄身子一顫,閉上了雙眼,幾滴淚水斷線
珍珠般滑落雙頰。

顏鐵冷冷地道:「很好!你看清楚了,我現在就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
能。」說著「嘶」地一聲,將紫緣的衣衫扯破了一大塊,露出了胸前美妙的
曲線。華瑄一跺腳,抹去眼淚,哭叫道:「我脫……我脫!你……你一定要
放了紫緣姐姐!」

耳聽華瑄終於屈服,顏鐵似乎甚是興奮,發出一兩聲極其難聽的怪笑,
道:「你要讓我滿意,我才能放了她。脫吧,我等著看。」華瑄心中羞恥難
言,一雙小手顫抖著拉住腰帶,慢慢鬆開,不住對自己說道:「別慌,別慌
!只要引得他放開了紫緣姐姐,就有機會跟他拚命。現在暫且忍一忍,或許
能跟紫緣姐姐一起脫險的。慕容姐姐對付那唐非道,不也是平安無事了麼?
」腦海裡突然又閃過一個念頭:「要是沒有成功,我就會被他污辱了,那…
…那怎麼辦?」想到這裡,華瑄不敢多想,急忙搖頭,用力闔上了眼,偏過
了頭,解開了衣帶。

顏鐵盯著華瑄,道:「全部脫掉。」華瑄咬著下唇,臉頰火紅,羞得難
以動作,勉強除卻了外衣,上身留下一件藍緞肚兜,雙肩勝雪,臂如潤玉,
未曾盡顯身材,已然美得不容瞬目。顏鐵微微點頭,只因隔著面具,不知他
神情如何。

在華瑄想來,反擊的唯一機會,便是趁顏鐵放開紫緣,前來對己輕慢之
時。可是雖說如此,要她在文淵之外的男子面前寬衣解帶,終究太過羞人,
僵硬地脫去裙子之後,白嫩的雙腿幾無掩蔽,全身僅存肚兜鞋襪,脫到這裡
,華瑄臉上紅如丹楓,低頭噙淚,羞得再也不能動手。

顏鐵不耐起來,道:「快脫,快脫!」華瑄顫聲道:「我……我不行…
…你想看,你來脫吧。」她實在羞於接受顏鐵的目光侵犯,只盼他前來親自
動手,便可尋隙相攻。

顏鐵卻道:「不脫?沒關係,總之你是要給我幹的。現在開始,我說的
話,你要是違抗,讓我不滿,你的紫緣姐姐就有苦頭吃了。」華瑄臉色一變
,道:「這……這樣……」顏鐵道:「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說畢,一
掌按在紫緣心口,紫緣的臉龐突然大為蒼白,渾身顫抖。

華瑄大聲驚叫,道:「不要!」顏鐵道:「那麼你得乖乖聽話。」華瑄
沒有法子,只得點了點頭。顏鐵也點點頭,道:「很好。你現在站在那裡,
不許亂動。」華瑄心下疑惑,但是站著總比叫她脫衣來得簡單,當下直挺挺
的站著,只是不明所以。

顏鐵慢慢蹲低身子,在河邊抓起了一把石頭,有大有小,各不相同。突
然一揚手,一顆鵝卵石直飛出去,打向華瑄胸口。華瑄一驚,眼見石塊來勢
急勁,自然而然地側身一閃,那石塊落了空,又飛出兩丈,掉在地上滾了幾
滾。

顏鐵大怒,道:「我叫你不要動,你聽不懂嗎?」說著掌上使勁,這次
紫緣劇烈咳嗽,數聲不止,突然咳出一口鮮血,雖然不多,華瑄卻已嚇得魂
飛魄散,急忙叫道:「別……別這樣!我……我……對不起!我不會再動了
……」

顏鐵這才收了掌勁,又打出一顆石頭。這次華瑄不敢再躲,石頭重重打
在她胸口「玉堂穴」上,一股怪異內勁膠結其中,華瑄但覺內息一亂,難以
運轉,這一下飛石力道又是極強,打得她向後一跌,差點摔倒。顏鐵手中石
塊飛快打出,接連擊中華瑄手足幾處大穴。華瑄「玉堂穴」被封,真氣無損
,卻已不能運行自如,手腳要穴受制,雖能動作,卻也是勁力全失。待得華
瑄驚覺顏鐵意圖,為時已晚,登時心裡一寒,幾欲哭了出來:「他……他好
奸詐!他怕我還會反擊,用紫緣姐姐要脅我,先封了我的穴道,飛石打穴,
根本不必近身,我連拚命的機會都沒有。我……我真的沒辦法了……」

論到心機,華瑄實在太過純真,雖然設想了對付顏鐵的可行之道,卻沒
料到顏鐵魔高一丈。華瑄穴道被封,自然無法趁隙偷襲,這麼一來,成了俎
上之肉,顏鐵更無顧忌,嘿嘿一笑,將紫緣放在亂石堆上,往華瑄一步步走
了過來。

華瑄見他逼近,又是害怕,又是著急,只想轉身就跑,卻又不能放下紫
緣不管,顫聲說道:「你說過了,要放過紫緣姐姐的,可……可不能食言。
」顏鐵冷冷地道:「只要你讓我幹得愉快,當然會放。」兩隻為鐵所護的手
臂先後探出,一手抓住華瑄的肩,另一手抓住肚兜前襟,卻不直接扯落,只
是向下拉去,兩顆俏麗的粉紅圓點一顫而出,稍稍搖晃,便即停止。顏鐵將
肚兜卡在華瑄雙乳下緣,那對羞澀的小山峰被托得比平時高聳了些,形狀也
更突出,顯得越發誘惑人心。

華瑄嬌軀暴露,又氣又羞,眼睫掛淚,輕聲啜泣,低聲嗚咽道:「文師
兄……救我……」顏鐵道:「文淵那小子身陷重圍,此刻早被亂刀分屍,沒
人會來救你的。」華瑄心中一震,急叫道:「騙人,你胡說!文師兄不會有
事的……」

忽然顏鐵用力一推,華瑄猝不及防,被狠狠向河邊亂石堆推了過去,跌
在地上。此刻華瑄功力受制,這一下摔得好不疼痛,正想撐地站起,忽然背
上一重,已被顏鐵騎在後腰,兩隻鐵手壓住她的頭,便往河中壓落。

在顏鐵雙手壓迫之下,華瑄的頭根本抬不起來,悶在水中,險些岔了氣
,十分難受,雖然奮力掙扎,卻是徒勞無功,只覺腦中一陣暈眩,不知不覺
中喝了口水。

接著「潑刺」一聲,顏鐵已抓著華瑄的頭髮,將她拉了起來。華瑄「哈
、哈」地劇烈喘氣,臉上已分不清水珠淚珠。只聽顏鐵道:「你還想會有人
來麼?」華瑄喘著正急,一時說不出話來,趴在地上,無力地呻吟著。

忽聽「鏗啷啷」幾聲響,華瑄右臂被顏鐵拉到身後,一圈冰涼的鐵環扣
在手腕上。華瑄一驚,叫道:「你……你做什麼?」卻聽顏鐵喉間發出極古
怪的聲音,接著拉過她的左手,左右手腕緊靠在一起,左手腕也上了鐵環。
華瑄一呆,接著一陣害怕,低聲道:「是……鐐銬?」顏鐵道:「不錯,王
爺吩咐,倘若捉到了你們這些亂賊,便先銬上了。」跟著嘿嘿幾聲,放開了
手。華瑄用力一掙,只聽鐵煉聲響清脆,兩手卻無法分開,已經被顏鐵反扣
在身後,心頭不禁升起一股驚恐之意,顫聲道:「不要……不要這樣,好可
怕……」

顏鐵哪裡理會,一手抓在手銬煉子上,用力向前一送。華瑄這時雙臂反
扣,被他這麼一逼,手臂、肩膀立時骨胳生疼,又催不起護身真氣,忍不住
大聲哀叫:「痛……啊啊!好痛……呃……啊……」雙乳壓在石頭堆上,也
甚是難當,幾乎又要逼出淚來。

一難未去,一難又來,顏鐵另一隻手已毫不客氣地在她細緻的背肌上來
回撫摸。顏鐵戴著鐵手套,華瑄只覺背上一陣冰冷,忍不住嬌軀發顫,「嗯
、嗯」地呻吟出來。只聽顏鐵道:「很美,很美。假如你早早聽話,我也不
捨得這樣折磨你。」華瑄痛苦地嗚咽著,身心俱感羞辱,只盼這場惡夢趕快
過去。

顏鐵見她不再說話,也不反抗,當下放開了煉子,把她翻了過來,臉龐
朝上,仍然騎在她腰間,雙手齊下,用力捏了捏她的乳房。華瑄頓時感到胸
口像是被幾條鐵管纏住,冰寒詭異,力道又大,隱隱有些痛意。此時她臉龐
濕透,髮際幾滴水露,雙頰因羞恥而染成畏懼的淡紅,神情楚楚可憐,顏鐵
似乎也微微震動,口氣稍緩,道:「覺得如何?」華瑄緩緩搖著頭,哭叫道
:「不知道!你想怎麼樣,我都沒有辦法,可是你一定要放了紫緣姐姐!」

鐵面具中的眼縫陡然現出凶狠神色,顏鐵猛地站起,道:「你自身難保
,還多說些什麼?我說過要看你的表現。坐起來!」華瑄知道不能抗拒,默
默地挺起身子,坐在石灘上,仍是不住掉淚。顏鐵不為所動,拾起一顆拳頭
大小的鵝卵石,蹲下身子,分開華瑄雙腿,也不掀起肚兜,竟握著石塊,往
那外人不得探密的私處塞了過去。

華瑄陡覺下體受襲,登時驚叫出來:「不……不要!啊、啊……唔啊、
啊啊!」那鵝卵石受河水沖刷已久,甚是光滑圓鈍,可是華瑄的下體何等嬌
嫩,被這堅硬碩大的物事硬塞,哪裡能夠進入,顏鐵卻又毫不憐香惜玉,一
聲不響,冷冰冰的面具上更無表情,手上用力按著,掌心畫圓,要將石頭送
入。

石頭搖晃鑽動,對華瑄來說,簡直是酷刑肆虐,實在禁受不起,玉體急
扭,香汗淋漓如雨,痛得不停哀鳴:「啊、啊!你……你下流……呃、嗯、
唔唔……啊……嗚啊……」華瑄雖然想要掙扎,可是雙手已被反鎖在後,不
能抵抗,身子稍加動彈,反而更增痛楚。

顏鐵弄了一陣,鵝卵石始終被拒於門外,乾脆拿了出來,上面已沾滿了
華瑄的愛液,閃閃發亮。那是她抵禦外侮的自然反應,顏鐵拿來一看,卻怪
笑一聲,道:「相當濕了,你喜歡這種調調麼?」華瑄羞急交加,哀聲吟喘
:「我……我沒有……啊……荷……啊……」這一下刺激太大,華瑄喘氣不
休,胸口起伏不定,形成小小的乳波,嬌弱堪憐,令人看著不勝疼惜。顏鐵
卻發出幾聲獰笑般的聲音,道:「腿張開來,我要干了。」

華瑄哪肯配合,忍著余痛,竭力夾緊雙腿,絲絲蜜液由腿間滲了出來,
煞是綺麗。顏鐵道:「你要反抗,只有更加難受。」伸出手,正要扳開華瑄
兩腿,好一睹她身上最為珍貴的秘境,忽聽快馬蹄聲,由遠而近,約莫十數
騎正奔騰而來。顏鐵似乎吃了一驚,回身探看。華瑄也聽到了這陣馬蹄聲,
不覺心中驚喜:「是文師兄他們脫困來了麼?文師兄,文師兄!」

這批人馬來得甚快,轉眼間已映入眼簾。當先一人腰繫長劍,是個年輕
男子,卻不是文淵。華瑄一看,一顆心登時涼了,墜入一片絕望,幾乎想放
聲大哭出來。率領諸騎來到之人,竟然是靖威王世子趙平波。


十景緞(一百一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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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鐵見到趙平波率眾前來,登時停下對華瑄的侵犯,站了起來,回身面
對著眾騎來處。趙平波策馬馳近,望見紫緣和華瑄躺在河灘,面露大喜之色
,笑道:「顏先生,你幹得好,居然能把這兩個美人弄來,哈哈,哈哈!」
顏鐵微微躬身,道:「多謝小王爺讚譽。」

這次皇陵派、靖威王府大隊人馬圍攻任劍清、向揚、文淵等人,趙平波
也一同前往,不但為了一雪敗於文淵劍下之恥,同時也要將紫緣奪到手裡,
以遂杭州未逞之欲。他武功低劣,不願輕犯險地,與文淵等正面交鋒,是以
龍馭清、陸道人等高手攻入客棧時,他只率領衛士在外包圍,四下巡視。顏
鐵挾持紫緣,引得華瑄追趕,趙平波一一看在眼裡,只是沒看清楚顏鐵懷中
抱的便是紫緣,雖覺奇怪,卻沒在意。待得身旁眼尖的護衛想起,上前通報
,顏鐵早已遠去。

趙平波貪圖紫緣已久,既知顏鐵劫去的正是紫緣,驚喜之下,快馬加鞭
地領著護衛追了過去。此時不止發現顏鐵和紫緣蹤跡,連華瑄也已落在顏鐵
手中,趙平波更加喜得眉開眼笑,眼光不住在華瑄精緻無暇的肌膚上轉來轉
去。這一來華瑄心中越是羞憤,勉力翻過身子,不讓胸脯暴露在他眼前。

趙平波翻身下馬,走近前來,笑道:「顏先生,你這件功勞立得不小啊
,小王回府之後,定會升你的職位。」顏鐵道:「小王爺,屬下不求陞官,
只乞請小王爺一件賞賜。」趙平波一心只想快快與紫緣、華瑄兩女作樂,哪
有心思聽顏鐵多說,只是笑道:「這事先且按下,慢慢說來。」走到紫緣身
邊,見她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不禁皺眉,道:「顏先生,你先將這紫緣弄
醒了罷,若是缺了音態神貌,這品嚐佳人的樂趣可就美中不足了。」

顏鐵便即走上前去,手掌按住紫緣肩頭,內力送出,紫緣身子一動,輕
輕「嗯」地一聲,迷迷糊糊地緩緩張眼。只是這樣一下微聲嚶嚀,趙平波聽
在耳裡,已然說不出的舒服,笑道:「這真是天上才有的尤物,方有這樣美
的聲音。」一把抱過紫緣,在她臉上摸了一摸。

紫緣悠悠轉醒,神智一時未復,只覺被人抱在懷中,隱隱覺得胸口有些
痛感,甚為虛弱。睜眼看時,驟然發現眼前之人不是熟悉的文淵,登時一驚
,急著想要掙脫。趙平波哪容她脫出懷抱,緊緊摟住了她的腰,笑嘻嘻地道
:「紫緣姑娘,我們又見面啦,這回你可該好好招待小王了吧?」

紫緣被顏鐵重擊之下,一直人事不知,此時清醒過來,驚覺落入魔掌,
不禁倉皇失措,「啊」地驚呼一聲,靈秀的眼中現出了恐懼之意。一低頭,
見到自己胸前衣衫破裂,更是害怕,臉龐蒼白,顫聲道:「你……你……」

華瑄見到趙平波前去侵犯紫緣,心中大急,叫道:「顏鐵,你說過只要
我……我……讓你……你就會放紫緣姐姐的,你是武林高手,說話不能不算
話啊!」顏鐵道:「的確不錯。不過現下是小王爺的意思為先,我不會動這
個紫緣,小王爺意下如何,卻不在我的承諾之中。」華瑄腦中轟的一聲,急
得流下淚來,大聲叫道:「怎麼可以這樣!你……你……你是騙子!」她心
地善良,雖在急怒之下,仍然罵不出多麼厲害的字眼,這般哭叫,亦只徒顯
她心中無助。

紫緣聽到華瑄這麼說,心中大震,更是用力掙扎,驚叫道:「瑄妹,你
怎麼了?怎麼了?你……你……」華瑄只因叫得急了,一時氣窒,喘了口氣
,低聲嗚咽:「紫緣姐姐,我沒能救到你,我……嗚嗚……我真沒用……」
紫緣急道:「別管我了,你怎麼樣?你……你還好嗎?」華瑄哭道:「我沒
事,可是……可是……紫緣姐姐,我……嗚……嗚嗚……我這樣……也害了
你了……」

紫緣聽了,稍感放心,柔聲安慰道:「瑄妹,別哭了,只要你平安,那
就好了。」回過頭來,靜靜望著趙平波,說道:「世子,你只是想要我的身
子罷了,現下我也不能抵抗,可是請放過華姑娘罷。」

趙平波側頭望向華瑄,見她已哭成了個淚人兒,猶帶稚氣的臉蛋顯得嬌
弱不堪,令人好生憐憫,但是那嫩如凝脂的柔膚展現在外,卻更使趙平波欲
念大盛,狡獪地笑了一笑,道:「你們兩個都是本世子企盼已久的絕色美人
,倘若放過了誰,可會遺憾終身的。紫緣姑娘,我可要先品嚐你的滋味了。
」把嘴一湊,往紫緣兩點櫻唇親了過去。

紫緣氣力本來不及趙平波,加上先前顏鐵暗勁逼迫,更是無力抵抗,只
能任由趙平波胡來,可是畢竟不能就此束手待斃,急忙偏過頭去,不讓趙平
波得逞。趙平波這一下親到了紫緣的耳際,鼻中似可微聞蘭麝之氣,不由得
慾火如狂,笑道:「好香,真是國色天香,半點不錯!」一把將紫緣推在地
上,壓了上去,雙手從胸前衣裳的裂縫伸了進去,著手處輕軟柔嫩,感受當
真美妙絕倫。

紫緣雙唇緊閉,不肯出聲,肌膚雖然滲出了點點汗珠,眼神卻毫不示弱
,靜靜地睨著趙平波,絕無屈服之色。

趙平波正恣意狎玩紫緣的胴體,一個不經意間,與她目光相觸,見她臉
上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一雙妙目靜若幽潭,既無初時的驚慌,也沒有一絲
悲淒之色,登覺身子一陣不自在,微感怪異,當下笑道:「怎麼不做聲了?
出點聲音,辦這風月之事來,才有情趣哪。」紫緣依然不加理會,答也不答
一聲。

趙平波見她冷冷地全無反應,更起爭勝之心,嘿嘿笑道:「紫緣妹子,
你莫要逞強,覺得舒爽便叫出來,哥哥我興致越高,才能弄得你美不可言呢
。」他一邊以言語調戲,一邊拉扯紫緣身上衣裙,一件接著一件脫去,先是
外衣,接著便是內衫、裙子,終於和華瑄一樣,只留下一件肚兜。紫緣雖然
奮力想要留住衣物,但是畢竟弱質女子,無法相抗,一寸寸冰肌雪膚從衣縷
之下顯露出來。

這擬似天仙的體態,不只趙平波看得興奮欲狂,一旁的諸名護衛同樣血
脈為之賁張,看看紫緣,又看看華瑄,無不刺激得渾身發熱,真恨不得就此
撲了上去。只是趙平波貴為世子,屬下自然不敢逾越造次,只有眼巴巴地遠
觀。

趙平波吞了吞口水,轉頭看著華瑄,笑道:「妙極!今天就來個一箭雙
雕,讓你們瞧瞧我的本事!」抱起紫緣,將她放在華瑄身邊,笑道:「兩位
妹妹,你們有誰等不及了,可要早點叫出來,哥哥我就不做前戲,直接進入
正戲了。」說話之時,十個指尖到處褻玩挑逗,有時捏一捏紫緣的腿,有時
用指甲去搔弄華瑄的酥胸。

華瑄羞急交迸,不停扭動身相避,腕上鋼銬的鐵煉錚錚而響。紫緣伸手
摟住華瑄,低聲道:「瑄妹,別怕,我們在一起呢。」華瑄哭叫道:「紫緣
姐姐!文師兄……文師兄在哪裡啊!我……我要文師兄!」紫緣心裡一陣淒
切,顫聲道:「瑄妹,不要哭了,你……你要堅強點,就算我們今天遭此劫
厄,還是要活下去,還能跟他在一起……」

趙平波聽她們說到文淵,心中大為惱怒,暗道:「文淵那小子有什麼了
不起,能享受這樣的上等貨色?哼,我要是不弄得你們哀哀亂叫,可嚥不下
這口氣。」想起華瑄一鞭將他擊傷、文淵兩次相助紫緣,新仇舊恨加上妒火
攻心,手下越來越是粗暴,突然一手抓住華瑄右腳踝,將她下體扯近腰際,
淫笑道:「我就先從你開始,抽上個兩百回,再換到紫緣妹妹那裡,輪流交
替,且看你們誰的床上能耐高明些?」另一隻手伸到了她腰後,稍稍托高私
處,在肚兜之下若隱若現。

華瑄聽見此言,又見他雙腿間的東西已撐漲了褲襠,拚命使勁想要退開
,可是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嚇得花容失色。忽聽顏鐵叫道:「小王爺,且
慢!」趙平波正在動手解帶,聽得顏鐵打擾,甚為不悅,皺眉道:「幹什麼
?」顏鐵道:「方纔屬下曾說,希望小王爺能予屬下一件賞賜,此事可算數
否?」趙平波道:「當然算數。」顏鐵道:「這個華瑄,當日一掌震傷屬下
,實乃奇恥大辱。屬下斗膽,希望小王爺現在能將她賞給屬下,奉還這一掌
之辱。」

趙平波臉色一沉,道:「顏先生,你這個要求我不答應。這兩個女子,
是我趙平波要的,誰也不能搶去。你在這種時候說這話,豈不是存心跟我作
對?」顏鐵躬身道:「屬下萬萬不敢。只是屬下唯此一求,小王爺若覺屬下
於奪得紫緣姑娘一事有些小功……」趙平波不等他說完,用力一揮手,怒道
:「別說了!這事情沒得商量。顏鐵,你可以退開了,別來掃興。」顏鐵不
再出聲,卻也並未移動腳步。

趙平波喝斥了顏鐵,又回過頭來看著華瑄和紫緣,嘿嘿笑道:「來來來
,準備享受了!」說著掏出了那不安分的肉棒,對著華瑄的雙腿盡處,伸手
要去扯開肚兜,先一飽眼福,再來放開精神大戰。華瑄已經哭得太過,泣不
成聲,咬著下唇,身子不停顫抖。紫緣心感悲哀,知道自己也是難逃劫數,
緩緩閉上了眼,不願看到華瑄身受玷污。

哪知眼睛才剛闔上,便聽得趙平波大聲慘叫,極之淒厲,眾護衛紛紛驚
呼喝罵。紫緣登時怔住了,睜開眼來一看,只見趙平波臉色慘白,搖搖晃晃
地向後跌出,那東西前端變得一片紅,似乎受了什麼重擊,不遠處的河灘落
著一枚銅錢,卻是先前所無。

霎時之間,一個輕快身影一掠而過眾人眼前,嗤嗤嗤嗤四下聲響,四道
鮮血分別從四名護衛喉間湧出,各自斃命,幾乎分不出先後。來人身法非只
是快,且來得神不知鬼不覺,從眾護衛視線所不及之處悄悄掩至,連顏鐵這
等武功,竟然也沒察覺。那人除卻了四個阻擋在前的敵人,似是足不點地,
流星般直奔趙平波。顏鐵未及出手,那人已轉到趙平波背後,一劍抵住他的
喉嚨,叫道:「誰敢過來,我叫你們這個小王爺腦袋分家!」語音清脆,乃
是女子。

趙平波下體受襲在先,咽喉遭制在後,吃驚之餘,更是懼怕,連忙顫聲
道:「都……都別過來!」

紫緣和華瑄望將過去,登時「啊」地驚叫出來,聲調中大喜若狂,猶如
溺水之人見到了一塊浮木,希望陡增。那女子右手短劍架住趙平波,左手點
指如飛,封了趙平波幾處要穴,令其動彈不得,這才朝紫緣和華瑄叫道:「
紫緣姐,華家妹子,你們有沒有怎樣?」華瑄驚喜得又哭了出來,叫道:「
還……還沒有,慕容姐姐,你……你來了,真的是你!」

這個及時趕至的少女,正是小慕容。她見到華瑄追趕顏鐵,心中暗驚,
生怕華瑄太沒閱歷,沒能救回紫緣,自己反而危險,當下拼著受了衛高辛一
招重手,擺脫糾纏,憑著身法輕巧,加以皇陵派、靖威王府多在奮力圍攻任
劍清、向揚、文淵,居然衝出了客棧內外重重包圍,隨著趙平波等人的馬蹄
印跡一路追來。

當她趕到河邊之時,遠遠已然瞧見趙平波正在侵襲紫緣,雖然驚怒,卻
也未失冷靜,心道:「正面去救,只怕一時敵不過那顏鐵,反而容易失敗。
」當下遠遠繞至河流上游,沿著河流,藉著石塊掩蔽慢慢接近,到了料能一
擊得手之遠,正好是趙平波準備玷污華瑄之時。小慕容眼見事態危急,銅錢
當作暗器出手,正中孽根,只打得趙平波痛不欲生。小慕容隨即制住趙平波
以為人質,藉以逼迫顏鐵等人,好能解救華瑄、紫緣,身手之俐落,顏鐵等
一眾衛士無一而有防範,立時得手。

小慕容心下雖喜,卻也不敢大意,知道顏鐵不退,便不算脫離險境,短
劍劍鋒貼著趙平波脖子,道:「你立刻下令,叫顏鐵帶著這些傢伙退了開去
。」趙平波面臨生死關頭,哪敢逞強,忙不迭地叫道:「快、快退開!沒聽
到慕容姑娘的話麼?都……都……都走開去!」

眾護衛紛紛後退,顏鐵卻靜靜地看著小慕容,察覺她衣襟上染著斑斑血
跡,知道她與衛高辛交手,必已受傷,當下緩緩地道:「小慕容,你快放開
我們小王爺。」小慕容俏眉一揚,叫道:「要放可以,你們通通滾回京城去
,我自然會放人,快滾!」

顏鐵卻不為所動,反而一步步走了過去。小慕容暗暗吃驚,心道:「不
好,這傢伙要是硬要動手,最多我只能先殺了趙平波,跟他交手,可難纏得
很了。」趙平波更是驚駭,生怕小慕容就要殺掉自己,連忙呼叫:「顏先生
,別、別過來,快帶他們回去,快啊!」顏鐵口中一聲不響,每一步走出,
倒是鏘鏘有聲,不住逼近。


十景緞(一百一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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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慕容見顏鐵不受威脅,心中也自急了,暗道:「要救紫緣姐和華家妹
子,非得先驅退這傢伙不可。」當即退了一步,劍鋒使勁,刺入趙平波喉間
皮肉些許,立有血滴滲出。趙平波陡覺喉嚨一痛,只道小慕容便要下殺手,
性命攸關,只嚇得他魂飛天外,顫聲大叫:「快走,快走!你……你們快把
顏先生拉走!」

眾護衛聽得世子下令,於眼前情勢確也無法可想,當下一人上前走到顏
鐵身邊,伸手去拉,道:「顏先生,小王爺身處險境,我們還是先退,從長
計議……」

話還沒說完,忽見顏鐵身形一縱,朝小慕容直撲過去,雙掌化成鐵爪,
出手極其凌厲。小慕容大驚,挾著趙平波退身避開,喝道:「顏鐵,你不顧
你們世子的性命了麼?」顏鐵一擊不中,冷笑一聲,道:「那又怎樣?」身
子忽然向後急退,雙爪反手後抓,只聽「啊」「呃」兩下慘呼,兩名護衛被
他這爪掃過咽喉,一招之間,立即命喪黃泉。

這一下變故倏忽而起,眾人無不驚異,誰也沒想到顏鐵竟會突然殺死自
己的同夥。顏鐵腳下又是一點,如箭一般向後飛退,半空中回過身來,改爪
為掌,一掌斜劈,又殺了一名護衛。餘下數名護衛大驚失色,駭得目瞪口呆
不知所以,發一聲喊,紛紛奔逃。顏鐵一陣旋風般追將過去,連下殺手,眾
衛士的武藝輕功均不及顏鐵甚遠,沒一個能夠逃開,也沒一個能夠擋下顏鐵
一招半式,轉眼間先後慘死。

顏鐵殺完所有護衛,又轉過身來,一對冷森森的目光盯著小慕容,步步
進逼。小慕容見他如此舉止,先是驚疑,隨即明瞭:「這傢伙當真要趕盡殺
絕了。這個趙平波假如死了,他就一走了之,這些護衛全被滅口,那靖威王
自然不知就裡。」正自轉念至此,顏鐵已猱身而上,左掌併攏戳出,來得極
快,右手握而成拳,卻是後發而先至,路數更加詭異,逕攻小慕容中路。可
是這時趙平波被小慕容挾持,這一拳若是打實了,那是正中趙平波胸膛,憑
他的微末功夫,只怕一拳之下便要斃命。顏鐵不欲營救趙平波的意圖,已是
顯而易見。

小慕容見他如此出手,索性試上一試,身子輕輕退開,左臂卻向前一送
,把趙平波推了出去。只聽砰地一聲,這記鐵拳重重打在趙平波胸口「膻中
穴」,威力驚人,登時喀喀喀打斷了幾根肋骨,內臟震裂,慘叫聲中,一口
鮮血從趙平波隨之狂噴而出。顏鐵這一拳當真全不留手,一牶下來,震得小
慕容左手隱隱發麻,當即鬆手放開趙平波,飄然退開,叫道:「好啊,你謀
逆犯上,連自己的主子也打,瞧你還能回去見靖威王麼?」顏鐵道:「不回
去也罷。」說著揮手震開軟軟癱倒的趙平波,又往小慕容撲來,勢若虎狼,
極是猛惡,雙掌到處,勁風獵獵作響。

小慕容蓮步輕挪,已然避開,心道:「這廝內功厲害,又有鐵具護身,
要跟他打,那可難有勝算。他連趙平波也不救,那也沒有活人盾牌啦,可怎
生是好?」忽然想到:「他居然敢冒險擊殺主人,難道真的是色膽包天?這
可有點不對頭,怪哉怪哉!」

然而顏鐵招招狠辣,緊迫逼人,小慕容實無暇思慮,一時又無殺傷顏鐵
之法,只得憑藉輕功步法來回趨避。「霓裳羽衣劍」本是融合輕功身段的高
妙劍法,此時小慕容但守不攻,身法中精要之處更發揮得淋漓盡致,綽約翩
然,舒緩自在,顏鐵招數雖猛,卻也奈她不何。

紫緣手足自由,趁著小慕容纏住顏鐵,已將衣物先披在華瑄身上,自己
也匆匆穿上外衣。華瑄心神稍定,雙手用力一掙,手銬上鐵煉叮噹作響,只
覺手腕隱隱生疼,心道:「我還是先衝開穴道,再使內功試試看。慕容姐姐
一個人,只怕很難打得過這個怪物,非得趕快脫困幫她不可。」可是顏鐵所
使內勁別有一功,詭譎莫名,真氣運行不依常規,封穴勁力也是難以破解,
華瑄連運九轉玄功,猶如石沉大海,全無效用,只急得她滿頭大汗。

忽聽小慕容一聲驚呼,右邊衣袖上裂了幾道長縫,卻並未見血,正是顏
鐵啟動手指機關薄刃暗算,當日文淵亦曾中招。顏鐵手上招數越來越是險惡
,腳下步法卻十分沉穩,所使武功亦正亦邪,路數莫辨,又過十餘招,小慕
容難以招架,迫不得已,挺劍反擊,所攻之處均是顏鐵手上關節之所在,心
道:「鐵甲關節可動,或有空隙,若是使足內力擊之,說不定尚能奏效。」

果然這一劍刺去,顏鐵揮臂相避,不讓她劍刃刺到。小慕容精神一振,
「霓裳羽衣劍」中最為迅捷流暢的招數連珠價使將出來,一柄短劍專往顏鐵
臂彎、肩窩各處招呼。

顏鐵眼見劍光紛呈,來勢精妙,突然一聲怪叫,手腳亂舞,狀若瘋癲,
竟不顧劍刃來處,不顧一切地撲向小慕容。小慕容嚇了一跳,只聽鐺鐺鐺鐺
,一串金鐵輕響過去,每一劍都刺在顏鐵關節之上,卻未見效用。顏鐵恃著
鐵甲堅實,加上內功奇特,一衝之勢又撞偏不少劍路,使之一中隨即滑開,
這幾劍的內勁全數消解,完全傷他不得。

顏鐵手法奇快,腕臂翻處,右掌一把抓住短劍劍刃,牢固猶如鐵鉗,小
慕容運勁一奪,竟然無法奪回,暗叫不妙,連忙放手後躍。才一退開,顏鐵
左臂已橫掃過來,若非她見機得快,這一招便難以招架。可是如此一來,小
慕容兵刃被奪,更加不利。顏鐵雙掌一合,「鏗」地拍碎劍刃,道:「小慕
容,你鬥不過我,還是認輸罷。」小慕容道:「好啊,我認輸,你就放我們
三人走,我叫文淵也不來為難於你,好不好?」顏鐵道:「哪有這麼容易?
我要你們三個通通成為我的玩物。」說著一掌劈了過去。小慕容腳步錯動,
險些中招,笑道:「既然這樣,我可不敢認輸了,只好跟你同歸於盡啦。」
說著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金屬小管。

華瑄見了,知道是大小慕容用以互相聯繫的訊號煙花,顏鐵卻不知曉,
聽她說出「同歸於盡」四字,只道是雷火彈一類火藥暗器,不禁心下一凜,
不由自主地退開一步。小慕容心思動得極快,一揚手,將金屬管擲向紫緣,
叫道:「紫緣姐,接好!」這一擲準頭十足,勁力恰到好處,紫緣輕輕接住
,怔了一怔。

小慕容叫道:「紫緣姐,你等一下把炸藥用力往這傢伙丟,管他鐵甲金
甲,照樣把他炸死。」說著身形一繞,閃至顏鐵身後,一掌拍去。顏鐵大疑
,心道:「這死丫頭詭計多端,又在玩什麼把戲?我可不能大意了。」一轉
身,鐵掌相迎,小慕容自然不會硬碰,輕輕避開,又即上前搶攻。

紫緣見兩人拳來掌往,鬥得激烈煞人,緊緊握著那金屬管,心中疑惑,
也不知該不該丟,只怕這一丟出去,小慕容真會與顏鐵「同歸於盡」。華瑄
見她遲疑,當下低聲道:「紫緣姐姐,你丟出去,沒關係的,這不是傷人的
炸藥,慕容姐姐定有其他用意。」她說話刻意壓低聲音,只有紫緣聽得。紫
緣點了點頭,低聲道:「好,我丟了!」站起身來,輕輕一咬下唇,使勁把
那小管子扔了出去。

憑紫緣的臂力,這一扔實無特異,力道既微,準頭也差,只是勉強往顏
鐵所在拋了過去。可是顏鐵心有所忌,目光掃及,見到小管飛來,雖見來勢
奇弱,料想不會爆炸,仍然躍身避開。

忽聽一聲急響破空,另一根小管倏地橫飛而至,與紫緣所擲之管半空相
撞,這一根卻是力道驚人,一撞之下,砰然聲響,爆出一團大碧綠火花。顏
鐵不禁回頭望去,見是尋常火花,心中更疑,心道:「難道這小慕容故佈疑
陣?這可不怎麼高明,這種小火花又能騙誰?」爆炸聲中,忽聽背後又是一
陣急響,心中一驚,已然避之不及,「砰磅」一聲,一枚信號管炸在他背上
,只炸得他渾身一震,向前跌出幾步,旋即站定,回頭一望,正是小慕容趁
他分神之際偷襲,可是他背心衣服雖被炸爛,鐵甲卻絲毫不損,連輕傷也沒
受一點。

顏鐵見小慕容臉露訝異神色,冷笑道:「你想用這種東西炸我的鐵甲,
簡直異想天開。別掙扎了,乖乖束手就擒罷。」說著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小
慕容見他走來,接連後退,顫聲道:「你徒倚鐵甲護身,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把那些鐵甲、鐵護腕都除下來,我們再來過招,我才不會輸你。」顏鐵又
是幾聲冷笑,道:「很好,那麼我脫鐵甲,你也把衣服脫個精光,要再來比
過倒是可以。」

他這話是存心戲謔,不料小慕容道:「好啊,這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說
的,可別反悔了。」說著伸手拉住衣帶,低眉垂首,輕輕解了開來,衣衫隨
之緩緩鬆開。

這一下大出顏鐵意料之外,呆了一呆,道:「好,一言為定,你先脫完
。」小慕容粉臉微紅,默不作聲,任手中長帶滑落在地,雙手執住衣襟,緩
緩分開了幾寸,現出胸前一絲繡紅兜邊。華瑄大驚,叫道:「慕容姊姊,你
別這樣!他是個大騙子,絕對不會真的脫下鐵甲啊,你……你怎麼會相信他
?不要啊!」紫緣叫道:「茵妹,你不可以……」

小慕容恍若不聞,香腮微現靦腆,輕聲道:「顏鐵,你說話算不算數?
」這幾聲吐音輕軟,神態猶豫之中,更增柔媚,顏鐵不禁有些神魂飄蕩,但
仍不敢大意,生怕她另有詭計,突施暗算,隨口道:「當然算數。」小慕容
道:「嗯,好,你是武林高手,我信你一次。」一邊肩頭微微聳起,手掌順
著那圓順的肩線卸去衣衫,由肩至臂,由臂至腕,白晰有如凝雪。但見小慕
容姿態柔逸,神情有些不安,含著幾分羞赧,解衣的動作卻又隱隱有撩人之
意,絕非華瑄強忍羞恥時的情狀可擬。顏鐵看在眼裡,只覺一股熱氣奔騰周
身,渾身發燙,實是心癢難搔。

忽然之間,顏鐵感覺有些不對勁,這渾身發熱雖是不錯,卻不只是血脈
賁張之故,似乎有外來之因,尤其背上為甚。微微轉頭,背後居然隱隱竄出
火苗,正燒著他的衣衫,連帶著燒熱了鐵甲,不禁駭然,大叫一聲,正要滾
地滅火,忽見小慕容身影一閃,陡然出指戳向他咽喉。顏鐵慌忙格檔,小慕
容又已接連出手,不讓他有機會滾倒,笑道:「我叫你脫下鐵甲,你就是不
脫,我可提醒過你啦。」

顏鐵又驚又怒,尚未想明白何以背上起火,鐵甲已是熱得厲害,炙得他
背部肌膚難受之極,小慕容一番急攻,登時令他手忙腳亂,背後火頭卻已越
來越旺,碧綠火舌四下飛竄,青煙陣陣,熱得他滿頭是汗,越鬥越驚。


十景緞(一百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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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小慕容手無寸鐵,單憑一雙空手,實難傷得顏鐵分毫,唯有聚勁於
指,連戳連點,招招攻向顏鐵護具接合之處,偶爾轉為掌法,劈向顏鐵咽喉
,縱然他有鐵甲保護,喉頭中招,定當氣為之窒,便有勝機。

顏鐵奮力拆招之際,背上火頭也已燒得極大,轉瞬間背後布料燒的精光
,火焰直燒到了肩膀、手臂,跟著前胸後背,全身盡皆裹入烈焰之中,原本
保護他刀槍不入的鋼鐵護具,此時卻如同鐵烙酷刑。顏鐵雖然內力精深,也
抵禦不住越來越熱的火勢,連聲大叫,急欲擺脫小慕容糾纏,手上招數混亂
,不成章法。

然而小慕容鬥了一陣,也不敢過分進逼,只因稍加接近,火焰熱氣便沖
向面門,也不好受,當下只是施展小巧身法和他游鬥,心道:「再拖一會兒
,這傢伙便撐不住了,要是他不脫鐵甲,包準活活燙死。」

顏鐵身受烈火煎熬,卻又無暇脫去鐵甲,更想不到滅火之法,情急之下
,忽然起了狂性,大吼一聲,飛步往小慕容撞來,猶如一團大火球相似。紫
緣和華瑄齊聲驚呼:「小心!」

小慕容陡覺熱浪襲體,也是一驚,閃身讓開,顏鐵已衝了過去,順勢倒
在地上,不住打滾,想要撲滅火勢。小慕容見他渾身是火,已無可以下手攻
擊之處,心念一轉,將身上所有信號管全部掏了出來,一根根朝顏鐵擲去。
顏鐵急於滅火,毫無防備,忽然轟轟磅磅之聲連番炸開,火勢大增,炸得他
厲聲嘶叫,接連翻滾,火勢卻絲毫不減,反而燒得更旺。

小慕容遠遠躍開,見顏鐵已難以自救,心下剛鬆了口氣,忽見顏鐵骨碌
碌地滾了開去,一路滾去,突然一個翻身,躍入了河中,水面霎時冒出一陣
白煙。小慕容叫道:「啊呀,可惜!」

正是百密一疏,小慕容設下這火燒鐵甲之計,本來足以解決顏鐵這個強
敵,可是卻在將竟全功之際讓顏鐵跳入了河中。這麼一來,顏鐵已擺脫了火
困之危。小慕容跺腳之餘,卻也想到:「這傢伙精力已平白耗了不少,現下
未必能有多少功力,此時不逃,更待何時?」當下奔至紫緣和華瑄身旁,道
:「華家妹子,能走嗎?」華瑄道:「是可以,可是我的穴道被封住了,使
不出力啊。」

小慕容在華瑄身上幾處穴道推拿幾下,一時居然未能奏效,心下暗罵:
「這顏鐵渾蛋,點穴手法這般怪異。」一拉她手銬鐵煉,也是難以拉斷,不
禁大急,望了望河面,見顏鐵尚未浮起,知他熱痛未消,當下一手扶起紫緣
,道:「紫緣姐,你牽著我的手,我拉你走。」另一手便輕輕抱住華瑄的腰
。華瑄急道:「不成啊,慕容姐姐,你怎麼帶得動我們兩人?」小慕容也知
如此一來,行動大是不便,只怕又會被顏鐵追上,然而此刻實乃脫困良機,
不容遲疑,當下咬牙道:「不試試看誰知道?」

便在此時,忽聽「嘩刺」一聲,顏鐵已如飛魚般從河中竄出,身上掛著
破爛焦黑的殘留布料,露出身上鐵甲,一出河水,便朝小慕容直撲過來,勢
道猛惡之極。小慕容若要閃避,紫緣和華瑄便立時落在顏鐵面前,當下無可
奈何,隨機應變,一腳踢起倒在地上的趙平波,雙掌一推,當作盾牌,擋了
顏鐵一掌。顏鐵剛從火難脫身,氣力大失,銳氣受挫,這一招威力殊為有限
,居然只震退了趙平波,餘勁便失。

趙平波被這一掌震開,往紫緣身前倒來。一瞥之間,紫緣見到趙平波腰
間劍鞘,忽然靈光一閃,順手拔出長劍,叫道:「茵妹,用這個!」

小慕容正腦中正飛快想著如何對付顏鐵,聽得紫緣呼叫,想也不想,略
一側身,已將紫緣手中物接了過來,見是一柄長劍,也沒想是怎麼來的,便
是一劍刺出。顏鐵受了烈火一番折騰,既怒且驚,亦沒注意紫緣從何拿劍,
同樣不加思索,揮臂硬格劍鋒。不料甫一相交,寒光閃逝,顏鐵陡覺手臂劇
痛,鐵護腕竟然如紙一般撕裂開來,裂口中鮮血泉湧,劍鋒已在他手臂上帶
出一條極深的傷口,顏鐵大呼飛退。

如此變故遽然發生,小慕容一驚之下,立時大喜:「這劍原來是柄神兵
利器,好啊,看你這鐵打的傢伙受不受得起?」顏鐵更加震驚,神智陡然清
醒,冒出一身冷汗,心道:「該死,該死!我怎地忘了將這劍先奪過來,竟
落在這丫頭手上!」

這柄長劍鋒銳非凡,正是當日趙平波用之與文淵交手的驪龍劍。趙平波
武功遠遜文淵,寶劍無所展威,黯然還鞘,後來大小慕容齊至,都沒見到這
柄劍,紫緣卻在此時憶起,適時拔劍交與小慕容,小慕容隨手一劍,居然一
招得手,輕易斬入顏鐵護具之中,實是始料未及,不覺精神大振,藉著兵刃
之威,使開兄長慕容修的「大縱橫劍法」,迅速搶攻。

她內力造詣未到,劍法也並非按照縱橫二路,使得是與文淵初鬥時的劍
招,但求凌厲眩惑,逼迫對手,威力是遠不如慕容修,也不及「霓裳羽衣劍
」的精妙,可是攻勢卻疾如驟雨,驪龍劍上銀芒萬般變幻,真如神龍矯矢蟠
旋,吐雲布雨,時作驚雷,時呼狂風,聲勢浩瀚威猛。顏鐵受到火焰烤炙,
本已疲累,但憑一股怒意上岸狂攻,豈知第一招便已受創,氣勢頓消,又知
鐵甲難擋驪龍劍之利,更是驚駭,數劍之間,胸前被劃過一劍,雖未傷及皮
肉,鐵甲卻已被切出一道缺口。

小慕容得勢不饒人,但攻不守,劍光籠罩方圓數尺,顏鐵避無可避,更
不敢擋,突然眼前寒光一閃,驪龍劍斬向面門,大吃一驚,翻身一躲,忽覺
臉上一涼,心中一震,急忙伸手一按臉上,陡然驚覺鐵面具只剩下左半,竟
然已被劍鋒餘勢切開,半邊面具飛了出去。

小慕容正要追擊,卻聽顏鐵大聲嚎叫,聲音淒厲難當,掩面轉身,背門
破綻大露,又被小慕容削中一劍,卻也置之不理,倉皇奔逃,更不停留。這
舉動既突然,又詭異,三女都是為之一怔,心下詫異。

小慕容本擬趁勢追去斬殺,但是轉念一想:「這傢伙要是臨死拚命,倒
是為難,現下只有我能救紫緣姐跟華家妹子,可不能有什麼閃失。」當下駐
足不追,任憑顏鐵逃逸,一振驪龍劍,「擦」地一聲輕響,華瑄手銬上的鎖
鏈應聲而斷。

華瑄眼見顏鐵逃去,呆了一呆,道:「他跑掉了,我們……我們沒事了
?」小慕容呼了口氣,一交坐在地上,歎道:「沒殺了他,當真可惜。哎,
也真是好險,要不是有這把劍,後果可難說得很。」華瑄呆呆地不發一語,
突然哇地一聲,撲在紫緣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紫緣知道她受驚非小,雖然自己也險遭趙平波玷污,但是華瑄年紀尚小
,武功雖強,個性卻甚是脆弱,遭遇這等險境,不知怕得有多厲害,當下輕
輕拍著她的肩膀,柔聲道:「好啦,大家都沒事了,別哭,別哭!」

小慕容取下趙平波腰間劍鞘,將驪龍劍收還,掛在腰際,道:「這把劍
可救了我們三人,趙平波這個惡賊,可想不到罷?」華瑄哭得抽抽噎噎地,
一時說不出話,心情甚是激動。紫緣一邊安慰她,一邊幫她穿好衣服,自己
也穿了衣裳,道:「茵妹,文公子他們怎麼樣?現下可都安好嗎?」

小慕容搖頭歎道:「不知道啊,我是好不容易甩開那衛高辛,先跑來救
你們。現在客棧裡打得如何,可不知道了。」紫緣嗯了一聲,道:「所幸你
來得及時,要不然……」想到方才境遇之險,也不禁身子微顫,華瑄卻已哭
得緩了些,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慕容姐姐,我們……我們回去找文師
兄他們麼?」

小慕容尋思片刻,道:「不行,現在回去客棧,如同飛蛾撲火,只怕幫
不到他,反而成了拖累。我們先找個靜僻之處休息一下,解開你的穴道,再
做打算。」

三女之中,小慕容最富智計,江湖閱歷更遠勝紫緣華瑄,當下兩女均無
異議,沿著河岸緩步往下流走去。心裡所想的,卻總是掛念文淵,紫緣每走
出幾步,便不自覺地回頭一看。紫緣看完,華瑄也跟著回頭。小慕容明知文
淵並未跟來,卻也忍不住時時回身,只見到顏鐵那半張鐵面具遠遠落在地上
,一個眼洞、半條嘴縫對著天空。


十景緞(一百一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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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郊客棧之中,任劍清、向揚、文淵三人仍與皇陵派、靖威王府群
敵劇戰不下。任劍清功力實不如龍馭清,久鬥之下,「雲龍腿」威力漸弱,
只有且戰且避,盡量不與龍馭清的雄厚掌勁交鋒。

那邊文淵與陸道人對劍,各逞絕技,旁人但見銀光亂竄,劍風割向四面
八方,毫無插手餘地。文淵驚覺紫緣等三女不見蹤跡,心中不安,劍法氣勢
稍懈,幾次險遭陸道人長劍刺中,處境堪危。向揚一邊照應趙婉雁,一邊對
付潮水般不絕湧來的皇陵弟子、王府護衛,亦是十分不利。

又過片刻,衛高辛和一名白衣男子雙雙攻至。向揚單掌出招,使出「疾
雷動萬物」的快捷掌路,先破衛高辛攻來的一招「斧鉞勢」,緊跟著掌勁潛
吐,震開那白衣男子。可是衛高辛位居守陵使之位,武功造詣委實不凡,雖
然不及向揚,但此時恃眾圍攻,向揚又需顧全伴侶,這一掌之力不免打了折
扣,不能如平時一般後勁無窮,衛高辛稍加調息,又已搶上。

趙婉雁被向揚臂彎摟著,眼見他奮勇力戰,神情肅然,雖然未露敗象,
但如此久鬥,吃力可想而知,心中又是緊張,又是著急,見他又是一掌迫開
衛高辛,一咬牙關,輕聲道:「向大哥,別打了,你放開我,趕快逃罷!」
向揚猶如不聞,仍是不住發掌,掌力猛烈,衛高辛亦不敢正面相抗,不停移
步讓過。

趙婉雁見向揚不加理會,心裡更急,道:「向大哥,你別冒險,你……
你這樣護著我,怎麼使得開身手?你還是趕快走,別要落在爹爹手上,日後
我們定能再聚……」

向揚心亂如麻,一邊加催掌力,一邊叫道:「你若跟靖威王回去,不知
會受到怎麼樣的責罰,又不知他要派多少人重重監視,豈會輕易讓你我重逢
?絕對不行!」

便在此時,任劍清和龍馭清互對一掌,任劍清悶哼一聲,退了幾步,顯
然已吃了暗虧。趙婉雁瞥見,知道戰況實在危急,生怕向揚失手被擒,忽然
掙開向揚懷抱,朝趙廷瑞的方向叫道:「爹爹,你……你叫陸道長他們停手
罷!女兒這就跟你回去,只求……只求你別這樣……」幾句話出口,淚水已
奪眶而出。趙廷瑞一聽,皺了皺眉,並未言語。

向揚大驚,伸手將趙婉雁拉入懷中,叫道:「婉雁,你說什麼?我絕不
能讓你走!」趙婉雁神色淒然,顫聲道:「只能這樣,沒法子啦。向大哥,
我會想辦法逃出來,你……你到那座橋等我,我也會在那裡等你,好不好?
」她這話說得極輕極微,滿溢不捨之情,向揚腦中嗡嗡作響,一時忘了出手
抗敵,雙臂緊抱趙婉雁,叫道:「不,不!這一分開,我受不了,你也受不
了啊!」

衛高辛見向揚激動之餘,破綻大露,正是襲擊良機,心下大喜,右手駢
指而成「羽箭勢」,滿注功勁,直戳向揚背心。不料及體尚有數尺,一道劍
芒陡然橫至,正是文淵捨卻陸道人來救。這一劍盡封衛高辛指力去路,假若
衛高辛去勢不止,食中二指難保,甚至一條手臂都可能給卸了下來,連忙收
手後躍。哪知文淵這「瀟湘水雲」劍意變幻自如,一劍既出,後著不絕,劍
尖行雲流水般兜轉過去。衛高辛在文淵劍下敗過一陣,眼見此時文淵劍藝大
進,更如驚弓之鳥,慌忙連退十餘步,方始擺脫文淵劍刃。

陸道人身法奇快,直追過來,挺劍便刺。文淵一振長劍,接下陸道人劍
招,叫道:「師兄,留神!」向揚身子一震,這才回過神來,揮掌逼開前頭
圍來的數名護衛,心道:「任師叔一人鬥不過龍馭清,師弟也只能跟陸道人
打成平手,師妹跟慕容姑娘她們不見人影,想要帶婉雁脫困,那是難上加難
了。可是我怎能讓她獨回王府,自己逃逸?」

他低頭一看,但見趙婉雁柔情無限地凝視著他,臉上卻留下了兩行淚水
。只聽她輕聲道:「向大哥,你很好,你捨不得我,我也捨不得你。今天迫
不得已,上天要我們暫且別離,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你一定要跟文公子
他們平安的離開,你答應我,好不好?」向揚心神激盪,不知如何回答,只
覺眼眶一熱,雙臂卻不自覺地鬆了。

趙婉雁緩緩低下頭,晶瑩的淚珠一滴滴落在地上,輕輕回身,望著父親
。趙廷瑞對向揚的武功甚為忌諱,心道:「這小賊武藝高強,王府中只有陸
道人能與之匹敵,陸道人卻又正跟那姓文的糾纏,顏鐵也不知跑到哪去了,
如果把這小賊逼急,只怕甚是危險,不如先允了婉雁,待她回來,另行暗中
派殺了這向揚便是,如此婉雁也不會見怪。」

主意既定,趙廷瑞便即喝令:「通通退下,讓開路來!」靖威王府兵士
得令,紛紛退開。這些軍兵衛士無一是向揚敵手,眼見向揚勇武,殺敵輕而
易舉,早萌退意,只是王爺有令,不能不鬥,此時聽得靖威王喝止,正是求
之不得,立時退開。陸道人虛晃一招,也不與文淵纏鬥,退了開去。

趙婉雁回眸望著向揚,滿懷淒清之色,聲細如蚊地說道:「向大哥,別
忘了那座橋,我們……我們到那裡再見面。」向揚澀然點頭,只覺心中沉鬱
,一股憤怒直衝胸臆,陡然仰天一嘯,震得客棧內外皆聞,滿含氣苦悲憤之
意。眾人愕然之際,向揚一個縱身,直朝龍馭清奔去,大喝一聲,雙掌傾注
全身真力,連劈連拍,聲威凌厲驚人,「雷鼓動山川」猛招疾攻龍馭清。

此時龍馭清正與任劍清拆招,已是穩佔上風,眼看任劍清難以支撐,萬
沒料到向揚居然前來橫加阻撓,耳聽雷掌之聲極厲,不禁一凜:「這小子的
武功造詣果然又深了一層。」當下分出一掌,「疾雷動萬物」,以快打快,
僅憑單掌翻飛,便將向揚雙掌層疊不窮的攻勢盡數接去。任劍清得向揚援助
,壓力略減,大吼一聲,左腳一記「雲龍腿」直踢出去。文淵心思動得極快
,陸道人既已抽身,當即把握良機,挺劍直逼龍馭清。

這一劍簡樸有力,並無任何變化,乃是「指南劍」的正宗招數,端的是
穩重精準,勁力沉實。若是以一敵一,龍馭清自不懼文淵這一劍,定能出掌
震偏劍勢。可是此時局勢陡變,這一瞬間乃是以一敵三之局,龍馭清心下吃
驚,雙掌分抗向、任二人之時,已騰不出閒暇抵禦文淵這正大剛強的一劍,
當下雙手一揮,卸開向揚和任劍清勁力,足下一點,飛躍而起,落在三人包
圍之外。文淵但求他撤身避開,一轉長劍,叫道:「任師叔,師兄,走罷!
」三人聚在一起,朝龍馭清反向衝殺而去。王府衛士已然退開,皇陵派弟子
人數雖眾,卻難擋三大高手,幾聲驚呼,已被闖過。任、向、文三人直向一
處房間衝入。

龍馭清又驚又怒,直追進去,但見房中窗扇已毀,三人已自二樓躍出客
棧。龍馭清若要銜尾猛追,當可追及,但是衛高辛等輕功不及,定然無法跟
上,孤身一人並無十全勝算,當下只氣得臉色鐵青,一拂袖子,轉身走出房
間,見陸道人若無其事地看向自己,心中大怒,狠狠瞪了趙婉雁一眼,心道
:「這死丫頭壞我大事!」趙婉雁俏立當地,見到向揚逃脫,心中喜慰,也
沒注意龍馭清神情凶狠。但是想到日後相會之難,愁思登時纏上心頭,愁喜
之間,實是令她心慌意亂。

陸道人淡淡地道:「郡主能夠平安回來,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龍掌門武
功當代無敵,放走這三人也不打緊,往後見著,再行交手,定能手到擒來了
。」龍馭清聽他言語中似有譏嘲之意,更是怒極,臉上卻不動聲色,只鼻子
裡哼了幾聲,向趙廷瑞道:「趙王爺,你何以撤了手下?」趙廷瑞何嘗不想
拿下向揚,只是礙著愛女顏面,不好明說,當下笑了笑,道:「龍先生切勿
見怪,回府之後,再行細述。」龍馭清又瞪了瞪趙婉雁,甚為憤怒,卻也不
再言語,命衛高辛領著眾弟子去了。

任劍清、向揚、文淵三人奔出客棧,衝過外頭兵馬包圍,便一路急奔,
等到遠離城鎮,確定並無追兵趕至,方才停步。任劍清哈哈大笑,道:「又
給咱們逃過一劫,這次可真是好險,來捉拿任某的,要算這回最是人多勢眾
。」他個性率然,對於不敵龍馭清而逃亦不掛懷,大笑幾聲,見向揚和文淵
臉色凝重,笑容頓時斂起,道:「這幾個小女娃不在,你們兩個可都變了樣
了。」

文淵不答,心道:「師妹跟小茵武功甚佳,也還罷了,可是紫緣卻是全
然不通武藝。不知她們是不是還在一起,若是不盡快找到,我一刻也不能安
心。」向揚也是悶不吭聲,信步走到一棵柏樹之旁,忽然縱聲怒喝,雙掌連
發,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八下巨響過去,那柏樹猛烈搖晃,樹葉小枝震得
四下亂飛,跟著喀啦一聲,樹幹從中折斷,往後倒落。

任劍清看了看那樹,又看看向揚,道:「怎麼,發什麼火?」向揚雙拳
一緊,沉默片刻,咬牙切齒地道:「要是我武功夠高,婉雁……婉雁不必回
去,我可以帶她殺出重圍,也不必……也不必這樣落荒而逃……」想到趙婉
雁依依不捨的神態,心中更是難抑怒火,連聲怒吼,掌力連出,將那柏樹斷
干震得木屑紛飛,枝葉飄零。

他正藉著嘶吼發洩,忽聽任劍清又是幾聲哈哈大笑,道:「向揚,你這
話可好笑得很了。」向揚心情惡劣已極,聽了此言更是一怒,衝著任劍清道
:「為什麼?」

任劍清緩步走到倒下的柏樹幹旁,一屁股坐在其上,翹起了一隻腿,臉
色一板,道:「你們兩個年紀輕輕,不過十幾二十歲,已經打敗駱天勝、敖
四海,皇陵派自黃仲鬼以下,幾乎沒有一個能敵得過你們,連龍騰明那小子
也被一掌震傷。你們兩個合鬥龍馭清,能逼得他使出『寰宇神通』,還被你
們順利逃開,把我從長陵地宮救出來。你們這份功力,已不愧華師兄一番教
導,再過幾年苦功,造詣便不會在大慕容之下,日後更是難以限量。這樣的
武功,還要說不夠,那不是笑死人麼?難道你想要立時便超過我大師兄的功
力,將他擊敗,才算得好?這不叫志氣,這叫不知天高地厚。要知武功不能
速成,唯有長日苦練。要是十歲開始練武功,你下的功夫比他多一倍,到三
十歲便趕得上他五十歲。」

向揚呆了一呆,心知任劍清所言確實不錯,以自己的武功,確是勝過一
般同年之徒遠矣。要打敗龍馭清,雖然大為不足,但那是年歲所限,難以強
求。只是他被迫得讓趙婉雁離去,心情大壞,不能不宣洩一番,此時任劍清
一番話,登時將他說醒,躬身道:「任師叔教訓得是,方才太過衝動,多有
不敬,請師叔包涵。」任劍清笑道:「什麼師叔不叔的,聽得真難過。罷了
,這不打緊。」說著臉色肅然,道:「話是這麼說,要比龍馭清多下一倍功
夫只怕甚難,他在武學上花的苦心已是遠過常人。不過你既然已得傳寰宇神
通,想對付他,就得先從這裡下手,弄通他的武功底細。」


十景緞(一百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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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劍清等人既已脫走,龍馭清空有怒氣,亦無可發洩,當下分派部屬四
出探查,便率眾而去。趙廷瑞命陸道人整領王府軍士,一行人收兵回城。

趙婉雁為了保全向揚平安,答允隨父親回去,此時正與靖威王趙廷瑞並
騎乘馬,回往京城。小白虎隨在馬後奔著。馬行雖不甚顛簸,趙婉雁的一顆
心卻自晃蕩不定,悵然若失。趙廷瑞尋得愛女,心情甚好,道:「婉雁,這
些日子來過得如何?爹爹可想煞你了。」趙婉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輕控
韁繩,垂下頭去。

趙廷瑞見女兒愁眉不展,心裡有底,暗道:「這向揚一日不死,婉雁終
究不會死心。這小子既不肯為我所用,又跟皇陵派敵對,婉雁跟他在一起,
實難與龍馭清解釋。眼前第一要緊之事,倒是要將他給除了。」

趙婉雁恍恍惚惚地騎在馬上,心中想的就只是向揚,幾次要流下淚來,
都強行忍住,暗暗對自己說道:「向大哥現下該平安無事了罷?等個幾天,
定要想法子到趙州橋去,可不能給察覺了。」

到了府中,趙婉雁也不多說話,獨個兒抱了小白虎回入自己房裡。當日
她被白虎馱負救出之時,房中正值混戰,鬧得一團糟,此刻自然早已清理妥
當,富麗如初。她怔怔地望著一無他人的閨房,心道:「那天之前,向大哥
跟文公子去了那麼久,我也只是寂寞,卻沒有現下這般難過,同樣是別離,
感覺卻相差如此之遙。向大哥,你是不是也在想我?」她隨意坐在繡床邊,
一手把弄著羅帳,心中說不出的惆悵。小白虎靠在她腳邊,似知其意,靜靜
地臥著不動。

不多時,一個小丫環走了進來,向趙婉雁請安,說道:「郡主,要不要
安排洗浴?」趙婉雁搖搖頭,低聲道:「不必啦。」

那丫環見她穿的是尋常粗布衣衫,又道:「郡主,要奴婢侍奉更衣嗎?
」趙婉雁仍是輕輕搖頭,道:「我自己來,你……你先歇著罷。」那丫環眼
見郡主無精打采,不免心下擔憂,道:「是。郡主,你剛剛回府,一定很累
,請千萬保重身子,有事就吩咐奴婢一聲。」趙婉雁微微一笑,道:「我會
的,多謝你了。」那丫環這才退下。

趙婉雁待她離去,輕輕歎了口氣,出了好半晌神,站了起身,來到衣櫃
前,心道:「只是前幾天啊,向大哥就是躲在這兒,避過了龍馭清。」想到
當日受龍馭清逼虐,情境之險,心中猶有餘悸。她看著衣櫃木門,忽然心中
起了個念頭:「說不定這幾天來,一切都是夢中,向大哥仍然藏在裡面,我
一打開,便見到他了?」她雖知此想不過是異想天開,仍然打開櫃門,只見
櫃中整整齊齊地掛置著諸多衣裳裙帶,繽紛華美,那日被白虎一尾卷亂的衣
物都已收拾完好。

她望著琳琅滿目的衣飾,泛起一絲無奈的苦笑,自言自語道:「向大哥
,你想看我穿什麼呢?你喜歡我怎麼打扮,我就怎麼打扮。」靜了一靜,慢
慢解下身上衣物,伸手在櫃中取了一件月白絲衣,換了上去,緩步走到床邊
,揭開錦被,臥在床上,想到了與向揚之間諸般親暱情事,不禁又是甜蜜,
又是苦澀。

伏在柔軟的被榻裡,趙婉雁心情略鬆,一時只覺甚是睏倦,腦海中向揚
的身影逐漸模糊不清。秋風自窗拂來,趙婉雁眼睫闔起,不知不覺地,漸漸
沉沉睡去。

不知何時,趙婉雁睜眼醒來,但見窗外一片黑,已然入夜。趙婉雁撐床
起身,揉了揉眼,只見小白虎正臥在床邊角落酣睡。睡了這一覺,趙婉雁心
緒已平和了許多,但思侶之情,畢竟不能忘懷。她心煩意亂,當下走出房間
,步往後院,藉以散心。

時值深夜,庭中一片靜謐,淡淡的月光灑了一地。趙婉雁穿著一襲薄衫
,翩然閒步,晚風輕送之下,甚為舒適。她思緒稍舒,心道:「如何去跟向
大哥見面,可得好好設想一下。」

她隨步走到一處假山水池之旁,忽見一塊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