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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缎
服务提供:琉晶坊  文章作者:琉晶坊   内容来源:琉晶坊   发表时间:2010-05-20  文章类别:武侠长篇  阅读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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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看她吞吞吐吐地,比平常羞涩得多,不知道藏着什麽秘密,不由得
兴味盎然,笑道∶「你要是不说,我直接问你的身子罗。」腰间再次摆动起
来,两人股间碰撞,阳具飞快出入,响起了爱液润滑的声音。
小慕容连声呻吟,满脸羞涩之情,急叫道∶「不┅┅不要啦!真的┅┅
不┅┅啊┅┅啊哈、啊哈、哈┅┅」她叫了几声,文渊的手便摸到了她脸上
,指尖抚弄着她的樱唇,令她的抗议缓了下来,转变成舒服的喘声。小慕容
一边喘气,又感觉到乳房上一阵温热,已被文渊手掌握住,温柔地把玩着,
乳头被他的手指悄悄挑逗,送来一波波的快感。小慕容羞得螓首乱摇,娇声
喘道∶「文┅┅渊┅┅哥哥┅┅啊啊┅┅文大哥┅┅拜托啦,放过我┅┅要
是┅┅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我就要┅┅」
文渊手指转往她的腿根,柔声道∶「要怎麽啦?」说着手指又转移阵地
,再次揉捻她的阴蒂,只把小慕容刺激得全身绷紧,高声哀吟,脑海一片空
白,一阵剧烈兴奋涌上心头,还以为自己要当场晕了过去。
这时两人交合的姿势,本来是能够深入女体,但是对阴蒂刺激较少,照
理来说小慕容得到的快感会弱了些。但是文渊双管齐下,用手指稍加爱抚,
成效竟是出奇的好,小慕容马上被这双重刺激弄得失魂落魄,呻吟声不绝於
耳,再也喊不出要文渊停下来的话了。只见她双唇微颤,不住呵出温暖的芳
息,私处的软肉阵阵紧缩,好像无数根小舌头,舔弄着文渊的阳具。
文渊越弄越是兴奋,情不自禁蒂低下头去,「啜、啜」地吻着小慕容的
乳头,耳边依稀听到她甜美的呻吟声∶「啊┅┅好棒、好舒服┅┅啊哈、哈
、不行了┅┅」文渊听在耳中,心里更为亢奋,知道每当小慕容言语紊乱,
难已自制时,就是她将近高潮的时分,当下更是加紧捅弄,使小慕容的嫩肌
磨蹭得加倍激烈。只听桌子喀啦喀啦地摇晃着,小慕容的身体奋力跳动,几
乎有点呜咽地叫道∶「啊┅┅不行、真的不行了啦!我┅┅我忍不住了!」
就再这时,文渊双手抱住小慕容纤腰,轻唤一声,放出了滚烫的阳精,
全部注入了小慕容的身体里。小慕容颤声惊呼,跟着满脸发烫,紧紧闭上眼
睛,神色极为羞怯。文渊泄出精液,腰间一松,舒了口气,柔声道∶「小茵
!」小慕容嗯了一声,声音很是不稳,脸上的羞意更增,还是没睁开眼睛。
文渊见她已然完事,却还是这麽害羞,正想取笑几句,忽然觉得下身湿
润,一股水液淅沥淅沥地淋上阳具,鼻中还飘来了一阵混着茶香的异味。
文渊呆了一呆,见到小慕容紧闭双眸的羞态,忽然醒悟,急忙低头一看
。只见小慕容股间湿淋淋的一片,除了原本的爱液泛滥,又涌出了另一道淡
黄色的水流,加湿了两人的下体。
小慕容睁开眼睛,见文渊正瞧着自己失禁的模样,羞得只想打个地洞钻
进去,急忙叫道∶「讨厌,不要看!」文渊却怔怔地目睹全程,看那水柱从
她下体放出,声势渐弱,变成一点一点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小慕容
羞不可抑,若非双手不得自由,早就捂住了脸。
文渊有点尴尬地搔搔头,道∶「这┅┅结束了?」小慕容羞愧地偏过头
,低声道∶「不然怎样?你还想看不成?人家┅┅人家┅┅呜┅┅你怎麽可
以看嘛,丢脸死了┅┅」文渊见她急得快要哭了,连忙道∶「别在意嘛,是
我看到,又不是别人┅┅」小慕容急道∶「是你也不可以啦!我┅┅我┅┅
这麽难看的样子┅┅」文渊笑道∶「那儿的话,你怎麽会难看呢?」
小慕容不安地眨着眼睛,仍是一派羞涩神情,道∶「你就是喜欢哄我,
这┅┅解手的样子,还会好看不成?好了啦,这下可以放开我了吧?」
文渊把捆住小慕容手脚的绷带解开,小慕容从桌上跳了下来,一站到地
上,却有些脚步不稳,跌在文渊怀里,文渊连忙扶住她。小慕容嗔道∶「都
是你啦,把人家绑着那麽久!」文渊笑道∶「那不是你自己不乖,自己讨罚
的?」小慕容脸上一红,道∶「每次都这样罚,我才受不了呢。哼,人家都
求你放开了,你还不放,害我┅┅害我这样丢人。」
文渊笑道∶「你要是早说要解手,我一定放呀,可是你又不说。」小慕
容搓搓手指,低声道∶「哪能说啊?要是说了,搞不好你更要欺负我,在┅
┅在进来之前,就让我┅┅我┅┅这样了┅┅」文渊脸上一热,道∶「我什
麽时候这麽坏了?」小慕容瞄了他一眼,笑道∶「你对紫缘姐不坏,对华家
妹子也不坏,就是对我坏。」
两人调笑一番,拿手巾把身子揩抹乾净,穿好衣物,又过了好一阵子。
小慕容想起刚才当着文渊的面失禁,脸蛋仍是红扑扑地,说道∶「喂,刚才
┅┅刚才那事,你可不能跟别人说。」文渊道∶「这当然。」小慕容道∶「
要是说了,你怎麽办?」文渊见她紧张之极,不禁笑道∶「说了就说了罢,
出口的话还能吞回来麽?」小慕容急道∶「什麽?你┅┅你怎麽这样啦!」
文渊哈哈一笑,拍拍她的头,道∶「开玩笑的,别担心,我怎麽会说?」拉
着依然脸红的小慕容走出厢房,走向大厅。
到了厅上,两人见了于谦和紫缘,慕容修却已经不在。小慕容左右张望
,道∶「大哥呢?」紫缘微笑道∶「他先走啦。」小慕容啊了一声,叫道∶
「走了?」紫缘道∶「是啊,他问完了事情,说不打扰你们,所以就先走了
。」文渊和小慕容一听,同时心头一跳,脸上发烧。小慕容嗫嚅道∶「大哥
他┅┅他┅┅该不会来找过我们了?」紫缘微笑道∶「是啊,他等得不耐烦
,不等着带路,就跑去厢房了,一回来,就这麽说。他没跟你们说话麽?」
两人听了,眼光暗交,都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凭慕容修如此内力,
隔着一道门,自然把两人种种亲昵声音都听在耳里,全然瞒他不过了。紫缘
微笑着望向两人,眼神也带透着些取笑的意思,只不过在于谦面前,三人心
照不宣,只有装作什麽事也没发生。
小慕容若无其事地道∶「大哥真是的,我们还有事要问他呢。」紫缘浅
浅一笑,道∶「没关系,他说过几天会再来,有事还可以问。」文渊道∶「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三个人一搭一唱,于谦望在眼里,似乎也看出一些端
倪,不经意地笑了笑,道∶「今天辛苦三位了。文公子,我有些话想私下问
你,不知是否方便?」文渊道∶「这是当然。」
于谦点点头,带着文渊来到自己的书房。于谦问道∶「文公子,今晚的
刺客,当真是皇陵派的人?」文渊道∶「不只是皇陵派,另有两人,是瓦剌
太师也先的部下。」于谦沉吟道∶「也先,是麽?」文渊道∶「照这情形看
来,或许龙驭清跟也先有所勾结。若非如此,龙驭清单凭皇陵派人力,恐怕
也不敢起兵造反,但是有了外援,那就另当别论。」
于谦点点头,在房中来回踱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文公子,我想请你
看一样东西。」于谦说着,走到一座木柜之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卷
锦缎,展了开来。
文渊一看,见那锦上绣的景致,霎时间心下凛然,心道∶「是十景缎?
这片景是『平湖秋月』!」昔日他跟踪邵飞来到于府,已知道于谦拥有十景
缎之一,这时尚未问过于谦,却不料于谦自己先拿了出来。
只听于谦说道∶「这是我于氏先人遗留下的一疋锦缎,靖威王赵王爷,
曾几次派人向我借观此锦,我一直不明所以,只道他贪图这锦缎绣工精巧,
想要据为己有。前些日子,韩先生才与我说,这锦缎共有十疋,分别绣有西
湖十景,称为『十景缎』。」文渊道∶「正是,在下也有其中一疋。」于谦
奇道∶「你也有?」文渊道∶「是一位前辈交给紫缘姑娘的。」
于谦道∶「韩先生说,这锦缎之中藏有一个秘密,解开这个秘密,便可
以得到人生的至乐。」文渊闻言一怔,道∶「人生至乐?」他虽知十景缎中
暗藏玄机,但是从巾帼庄四女到任剑清,都不知其中奥妙。他本来想,其中
若非藏有特异武功,便是寻觅前人珍宝的线索,这时听于谦转述韩虚清的话
,听得「人生至乐」,不禁有点迷惑,暗想∶「这可有点奇了。人生至乐,
所指为何?」
于谦道∶「我听说龙驭清手中,已经得到了其中几疋锦缎,看来靖威王
是和他合作谋取。我一介文官,一辈子也不会去搜罗十景缎,留在我的手中
,并无益处。文公子,这疋锦缎,我打算交给你。」
文渊吃了一惊,连忙挥手,道∶「这是于大人的传家之宝,晚生何德何
能,怎敢受此馈赠?」于谦笑道∶「什麽传家之宝?此类书画锦绣,要是挂
出来观赏,用以怡情养性尚可。成天收在柜子里,等於没有。这锦缎於我无
用,前人也不曾嘱咐善加保管,留至今日,并无多大意义。」
于谦说到这里,脸色肃然,又道∶「于谦身处宦海,福祸无常,今日虽
是身居高官,却难保哪一日不会身败名裂。这十景缎若留在于谦手上,或有
不保之日,那时候为他人所用,若落入龙驭清之流手中,所谓至乐云云,不
论为何,总是後果堪忧。我将它交给你,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身怀绝技,料
想不会轻易为人所算计┅┅」文渊道∶「这可不然,江湖上武功智计胜过晚
生的,多如繁星。」
于谦微笑道∶「江湖上的事,我是一窍不通了。」说着卷起那「平湖秋
月」锦缎,说道∶「总而言之,这锦缎我是交给你了。现在的于谦,已经没
有多馀的力气,在这东西的争夺上花费心思。这锦缎带来至乐也好,争斗也
罢,你且自衡量,是否要将它留下。若是你不愿卷入纷争,就是将它烧毁,
于谦也乐观其成。」于谦说着,已将那锦缎送到文渊面前。
文渊看着那一卷锦缎,望不见里面巧夺天工的绣法时,实在是平平无奇
,不露半点光华,可是就凭这「十景缎」之名,龙驭清一旦知道,定会设法
谋取,届时又有一番苦斗。他忽然一想∶「斗就斗,又如何?我既然来保护
于大人,本就是摆明了跟皇陵派作对。反正手上已有『柳浪闻莺』,再来一
疋,那也无妨。于大人所言不错,他实在不该平白无故,多了这一个负担。
巾帼庄石庄主不肯毁去十景缎,我可不必在意,真到了必要关头,将它毁了
便是。」
想到这里,文渊心情豁然开朗,接过于谦手中的锦缎,道∶「晚生明白
了,这个责任,我接下了。」
他回想有关十景缎的种种∶「蓝姑娘曾说,龙驭清得到了其中两景,并
知道六景的下落。六景┅┅哎,这不是废话麽?师父同门四人各有一疋,龙
驭清自然知道,而他自己有两疋,自是又得到了一疋,加上他派人去巾帼庄
,那又是一疋。这麽算一算┅┅我也拿了两景,龙驭清两景,韩师伯、任师
叔各有一景,师父生前也该有一景,只是我们都没有看过。加上巾帼庄,那
已经是十知其八。剩下两景,不知所在何方?」
文渊从听闻十景缎之名至此,才见到第二景,但是一经推敲,实在是有
八景的下落都呼之欲出。他又想起「人生至乐」,只觉得扑朔迷离,实在想
不透这是什麽意思。他不禁怀疑∶「所谓人生至乐,真有个定论麽?到底是
何涵义?这可真是玄之又玄,令人费解了。」


十景缎(一百八十二)

于谦虽知卫高辛来犯,必是受了龙驭清指示,但若要向景泰皇帝上奏龙
驭清的是非,却也无实证在手。文渊和于谦商议过後,决定按兵不动,若是
皇陵派再次派人来袭,便要将对方擒下,如此有了凭证,方能对付龙驭清的
势力。
然而从卫高辛、林家兄弟夜袭于府之後,一连几天,于府再没有发生任
何骚动。小慕容和华宣轮流陪着赵婉雁,也不曾遇上什麽为难事。文渊担心
柳氏姊妹安危,在那日天明之後,前往白府探问,知道姊妹两人摆脱了林家
兄弟,已平安无事地回来,也就放下了心。
如此时日匆匆,半个月过去,文渊一如往常,练琴、练剑、练内功,悠
然自得。偶尔思及十景缎之事,却也是全无头绪,索性抛开不想。紫缘却对
这两疋锦缎很是喜欢,不时取出来观赏凝视,一看就可以看上好半天。
这一日是小慕容陪着赵婉雁,华宣住在于府。当天文渊和华宣在院子里
练过功夫,回到房里,便见两疋锦缎在桌上铺开,紫缘站在桌前,静静端详
。华宣笑道∶「紫缘姐姐,你每天都看这锦缎,看不腻呀?」紫缘嗯了一声
,没有抬头,说道∶「这锦缎绣得很好,我想学一学这绣法。」
华宣一听,想起首次跟紫缘、赵婉雁学刺绣的经过,登时头痛不已,道
∶「刺绣有什麽好玩嘛?紫缘姐,别学了啦!」紫缘微笑道∶「我觉得很有
趣呀。宣妹,等我研究出来这些绣法,要不要我教你?」华宣吓了一跳,往
旁边床上一倒,连连挥手,叫道∶「不了,不了,紫缘姐,你学你的,千万
别再教我。这功夫折腾人得要命,我┅┅我可做不来!」
文渊走到紫缘身边,笑道∶「怎麽样?看出什麽成果来了麽?」紫缘脸
颊微红,道∶「还不成呢,这绣法相当精细,难懂得很。织出这十景缎的人
,实在了不起。」文渊道∶「嗯,难不成十景缎的秘密,就是这巧夺天工的
刺绣技术麽?」紫缘嫣然一笑,道∶「要是把这个大秘密告诉龙驭清,你想
他会怎麽样?」文渊笑道∶「从此以後,他就成了武林第一的刺绣名匠?」
紫缘笑道∶「我说他一定也看不懂。」顿了一顿,忽道∶「赵姑娘的刺绣本
领,可才真是好呢。要是赵姑娘在这儿,她一定也喜欢看这锦缎。」
华宣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道∶「对啦,文师兄,我们该接赵姐姐过来
了罢?向师兄说一个月後会回来,今天刚好一个月啦!」
文渊这才想起,向扬独自一人出外练功,至今已是整整一个满月。他知
道师兄最重然诺,尤其赵婉雁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决不会违期不返,当下道
∶「说得是,算算日子,师兄也该要回来了。」华宣道∶「那我今天过去,
要是见了向师兄,就可以跟慕容姐姐一起回来罗?」
文渊略一沉思,道∶「你顺便问问师兄,看他是否要搬过来同住。如今
龙驭清的意图昭然若揭,倘若师兄能来相助,便多了几分力量。」华宣拍一
下手,笑道∶「好呀,向师兄也过来,更不怕那些恶人了。」
当下华宣骑了一匹快马,出了京城,前往赵婉雁在野外住的小屋。一路
马蹄哒哒,到了屋前,她翻身下马,叫道∶「慕容姐姐!赵姐姐!」
过得一会儿,赵婉雁出来开门,微笑道∶「华姑娘,今天来得好早啊。
」华宣嘻嘻地笑,道∶「今天不一样嘛。」说着一看赵婉雁,见她容光焕发
,脸上的笑容似乎收也收不住,显是心情奇佳,当下问道∶「赵姐姐,向师
兄回来了没啊?」赵婉雁道∶「还没有。」华宣笑道∶「啊,向师兄还没回
来,你就这麽高兴,要是回来了┅┅」说着突然半途打住,一时倒想不出如
何形容,便道∶「那一定更高兴了!」
赵婉雁略感害羞,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道∶「向大哥回来,我当然高
兴啦。华姑娘,先进来里面吧。」说罢,带着华宣进了屋子。小慕容迎上前
来,笑道∶「哎呀,只有华家妹子一个人来,没有向公子麽?」赵婉雁一听
,脸颊更增羞红,道∶「怎麽啦,你们一个个都来取笑我?我可没有对不起
你们啊。」小慕容笑道∶「哪儿的话,怎麽是取笑呢?我们可是真心真意,
帮你盼着你的向大哥回来呀。」
赵婉雁红着脸走到一旁,不跟她们说话。小慕容笑道∶「喂,喂,怎麽
跑啦?妹子,你瞧一下,赵姑娘是不是生气了?」华宣歪着身子去看赵婉雁
脸色,登时笑道∶「哪有生气啊,赵姐姐偷偷在笑呢!」赵婉雁更加羞了,
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里,关上了门,还听到小慕容和华宣愉快的笑声。
她呼了口气,坐在床缘,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转头往旁边的小白虎拍拍
手,轻声道∶「宝宝,来。」小白虎原本卧在地上,这时立刻站了起来,爬
上床去。赵婉雁把它抱在怀里,柔声道∶「宝宝,向大哥出去这麽久,你想
不想他?」小白虎叫了一声。赵婉雁微笑道∶「向大哥快要回来了哦。」小
白虎又叫了一声。赵婉雁轻轻抚摸它的皮毛,心里满怀期待,心道∶「向大
哥,早一点┅┅早一点回来吧┅┅」
时辰慢慢过去,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了一片橘红,晚霞满天。
三个姑娘在小屋中等着,都不禁有点茫然起来。华宣见赵婉雁凝望窗外
,神情虽然平静,却藏不住焦急期盼的气氛。她轻轻拉了拉小慕容的衣袖,
低声道∶「慕容姐姐,我看好像不太妙。」小慕容望了望赵婉雁,也不知道
该说什麽,只有耸耸肩膀。
再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朦胧,夕阳也将要落下山头。赵婉雁忽道∶「
慕容姑娘,你先回京城好了。」小慕容一怔,道∶「我先回去?」赵婉雁点
点头,道∶「本来今天就是华姑娘留下来嘛。天要黑了,你如果不赶快动身
,会来不及进城的。」小慕容搔搔脸颊,道∶「这是没错,可┅┅可是┅┅
」朝华宣望了一眼,显得有些为难。
赵婉雁微笑道∶「没关系的,向大哥今天怕是有事耽搁了,华姑娘可能
也回不去啦。慕容姑娘,你先回去好了,我┅┅我不要紧的。」她口中这麽
说,可是声调中的落寞之意,华宣和小慕容却都听了出来。小慕容虽然聪明
,此时也无法可想,只得道∶「好罢,那我先走啦。妹子,你陪着赵姑娘哦
。」
小慕容乘上华宣骑来的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华宣目送小慕容离开
,回头望着赵婉雁,嗯了几声,低声道∶「向师兄可能没弄清日子啦,这┅
┅说是说一个月,可是也很难算得刚刚好嘛,就是用手指数,也常常会多一
天、少一天的┅┅呃┅┅赵姐姐,你┅┅你就┅┅呃、呃┅┅」
赵婉雁轻轻举手,微笑道∶「华姑娘,我没事的。」说着关上窗子,道
∶「你来帮我一下好不好?该做点菜了。」华宣连忙道∶「啊,好!」
两女弄了些简单的饭菜,自行用了。这时早已入夜,赵婉雁点了烛光,
望着那时明时暗的烛火,呆呆地发楞起来。
直至三更半夜,忽听淅沥声响,渐响渐密,下起了雨。过了不久,小雨
成了大雨,屋顶上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赵婉雁坐在桌前,脸上并无倦容,华宣听着雨点答答,却已经眼皮沉重
,昏昏欲睡起来。本来华宣身怀上乘武功,绝不会比赵婉雁容易困倦,但是
处在这尴尬之极的气氛下,却是令她疲累不已,忍不住道∶「赵姐姐,你还
不睡麽?」赵婉雁轻声道∶「你先睡吧,我不累。」
华宣叹了口气,道∶「赵姐姐,不要等了啦,也许向师兄算错日子┅┅
」赵婉雁微笑道∶「我知道的。华姑娘,你睡吧,我真的不累,也睡不着。
」华宣见她执意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先进房去。
赵婉雁见华宣进去睡了,便即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边。夜幕低垂,大
雨滂沱,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旷野惟闻雨声,一个人影也没有。霎时之间,
赵婉雁忽觉双颊湿凉,只道是雨水洒落,用手一摸,才发觉是自己的泪水,
滴滴溜溜地从眼眶滑了下来。她轻轻颤了颤肩,微带呜咽,轻声道∶「向大
哥┅┅你在哪里?」
 
同样在倾盆大雨之下,一处荒僻的山岗中,向扬站在十数棵断裂的树木
间,全身早被雨水打湿,剧烈喘气,衣襟前一片鲜红。
在这一个月里,他费尽心思,钻研寰宇神通,修练九通雷掌,功力究竟
有没有进步,却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唯一确定的,却是内伤又加剧了。
向扬大口喘气,竭力平复内息,心里懊丧不已,暗道∶「没有用,这麽
修练下去,功力只怕还要退步。今天┅┅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日复一日的修练中,向扬已经算不清到底离开赵婉雁几天了。他抬头望
着天空,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令他觉得有点冷意。向扬长长叹了口气,心道
∶「师弟的武功,应该又进步了罢。他很聪明,学什麽都快,果然┅┅总有
一天,我会比不过他的。」
他想着龙驭清的话,一想再想,只觉脑中一团混乱,忍不住放声大叫,
一掌往旁边的松树打去。「喀啦」一声,又有一株青松倒下,地上溅起了一
大片水花。
向扬一掌击出,顿觉胸口剧痛,不禁按紧心口,沉声喘气。忽听一个女
子声音说道∶「向兄,你到底在做什麽?」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撑着纸伞,远远站在一旁,伞上雨点答啦
答啦地响。黑夜大雨之中,向扬看不清她容貌,只凭声音分辨,说道∶「是
石姑娘?」那女子微笑道∶「是。」这持伞的女子,却是巾帼庄大庄主石娘
子。
向扬呼吸略定,道∶「石姑娘,你怎麽会来这里?」石娘子道∶「这儿
离巾帼庄没多远,我不能来这走走麽?向兄,你又来这儿做什麽?」向扬道
∶「没什麽,练练功夫。」石娘子微笑道∶「连着这麽多日子,练功练到呕
血还不停止,就不能说没什麽了。」向扬默然不语,迳自在雨中走开。
石娘子跟在後面,叫道∶「向兄,留步!」向扬回过头来,静静地道∶
「石姑娘有何指教?」石娘子向他凝视一阵,微微一笑,道∶「向兄一个人
练功,似乎相当不悦。我可以请教几招吗?」
向扬转身面对石娘子,道∶「石姑娘,你盯住我几天了?」石娘子道∶
「包括今天,一共六天。」向扬一听,忽生怒气,叫道∶「你是来看我的笑
话?」石娘子道∶「不敢,向兄不是在练功麽,又有什麽笑话可看?」向扬
一听,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才道∶「石姑娘有意讨教,在下奉陪。」石
娘子微笑道∶「那麽得罪了,请赐教。」素手一摆,将纸伞收了起来,大雨
淋在她身上,很快便将她全身上下打湿。


十景缎(一百八十三)

向扬更不打话,单掌朝天,雨点不住打在他掌心。上身微仰,九转玄功
内息略一流转,旋即猱身攻上,右掌虚揽,掌力吞吐不定,犹如星芒闪烁,
令人不易捉摸。
石娘子嗯了一声,脚步错动,不与向扬掌势交锋,身子朝左侧开,说道
∶「向兄,这不是『九通雷掌』罢?」向扬默不作声,聚精会神,一瞬间连
拍七掌,有轻有重,劲力甚为玄妙。这是「寰宇神通」中的变化,向扬并未
修练大成,石娘子眼光犀利,双掌连环劈出,掌法快捷爽脆,竟然招招占得
先机,把向扬的攻势完全逼退回去。只听「啪」地一声轻响,石娘子已一掌
按住向扬胸膛。
向扬脸色微变,站立不动。石娘子撤了掌,道∶「向兄,认真点罢。」
向扬深深呼吸几下,道∶「算了,不打了。」石娘子道∶「怎麽了?向兄练
功过久,太累了麽?」向扬不答,走到一旁树下。浓荫遮挡不少豪雨,但雨
水依然从枝叶间连串落下,淋在向扬身上。
石娘子见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登时脸色凝重,走上前去,大声叫道
∶「向兄,你再这样消沉下去,岂不让江湖同道耻笑,说道华玄清後继无人
?龙驭清几句言语,便将你诱得这般心意不定了?」
就在这时,黑夜中轰然一道闪电,白光照得一瞬光亮。向扬猛然回头,
厉声道∶「你说什麽?」石娘子神色淡然,说道∶「龙驭清跟你说过什麽,
我都知道了。」向扬道∶「你怎麽会知道?」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大了
起来。
石娘子面朝旁边林子,叫道∶「四妹!」
只见一个少女戴着斗笠,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看着
向扬,显得颇为忐忑。向扬见杨小鹃也在此地,自己却也没有察觉,不禁心
下一凉,忽又觉得心口绞痛起来。
杨小鹃有点怯意地望着向扬,低声道∶「向公子,是┅┅是我听到的。
」向扬道∶「你如何听到的?」杨小鹃看了看石娘子,轻轻地道∶「大姐,
让我跟向公子说吧。」石娘子点点头,道∶「我在山下等你。」说着撑起纸
伞,待要举步,又向杨小鹃淡淡一笑,才缓步走入林间。
杨小鹃见大姐离开,脸上增添了几分紧张的神气,低声道∶「我┅┅我
那天离开庄子,要去京城,路上瞧见了一个曾在庄里卧底的奸细,就是神驼
帮骆天胜的女儿,叫做骆金铃。我偷偷跟着她,看到她到了一间小屋,你跟
赵姑娘都住在里面。」说到这里,杨小鹃突然脸上泛红,甚是羞涩,斗笠的
前缘低下去了几分。
向扬虽然见过骆金铃,还从云非常手里救过了她,却不知她的名字身分
,这时听见了,也不在意,道∶「骆天胜的女儿,又怎麽了?」杨小鹃道∶
「我看她鬼鬼祟祟,以为她要下手暗算你们,正想出声警告,忽然看见文公
子、华姑娘远远来了。那骆金铃立刻逃开,我本来想追上去,想不到还没跨
步,就看见龙驭清藏在另一边,骆金铃往那儿跑了过去。龙驭清这等厉害,
我怎能跟他硬碰?只好继续躲着啦。」
这时雨势稍弱,淅沥淅沥的雨声放缓了不少。向扬回想当日情境,道∶
「你躲在一旁,看了我跟文师弟的比试?」杨小鹃道∶「是啊。」她说到这
里,急忙跟着补上∶「你虽然昏倒了,可那是因为你有伤在身啊。要在平常
,你的本领还是一等一的。」
向扬冷哼一声,道∶「你到底躲着偷看了多久?」杨小鹃手指拨拨脸颊
,脸蛋透着一抹红晕,悄声道∶「一直看到半夜。」向扬又是一哼,道∶「
好,算我姓向的无能,给人盯了这麽久也没察觉┅┅」忽然心念一动,说道
∶「且慢,你为什麽要一直偷看?你我是友非敌,大可进屋子来见面。」
杨小鹃红着脸蛋,稍稍别过了头,道∶「我担心你的伤啊。可要是进去
,免不了打扰你跟赵姑娘,乾脆待在外头。」向扬再次回忆,自己昏厥转醒
之後,便和赵婉雁缠绵了一回,直到赵婉雁入睡以前,两人调情说笑,数也
数不清,杨小鹃一个年轻姑娘,怎麽好意思进来?
想到此处,向扬再一看杨小鹃的神态,虽然夜色昏暗,但天边电光闪动
下,仍见她眼波如水,双腮透红,说不尽的羞赧,定是把屋里两人的亲昵状
看了个全。想透此节,向扬顿感一阵尴尬,岔开话题,道∶「你说见到龙驭
清,他也一直监视着我?」杨小鹃迅速摇头,道∶「不,文公子他们一走,
龙驭清也就走啦。到了夜里,他才再过来。」
她稍一迟疑,又道∶「向公子,我说呢,你别听龙驭清那些胡言乱语啦
。他挑拨你跟文公子师兄弟的感情,肯定是个阴谋,你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
话烦恼,又这样伤了身,我┅┅」忽然又踌躇了一下,悄声道∶「我们大家
都很担心啊。」
向扬面露苦笑,摇了摇头,道∶「我岂不知龙驭清不怀好意?可是他有
一点是说对了。师弟天资聪颖,悟性超群,涉足江湖以来,武功突飞猛进,
不出几年,势必远远胜过了我。我这个做师兄的,怕是有点名不符实了。」
杨小鹃急忙否定,道∶「哪有这回事?向公子,你千万别这麽想啊!」
向扬似乎没有听见,喃喃地道∶「从小到大,师弟学什麽都快,又会弹
琴,又会读书,现下武功┅┅也要赶过我了。师父传我寰宇神通,我修练至
今,几无所成┅┅师父,你为什麽不传给师弟,要传给我?师弟这等聪明,
给他练了不是更好麽?为什麽传给我?我┅┅我┅┅」他自言自语,神色越
显痛苦,慢慢低下了头,手掌紧抓心口。
眼见向扬神态大异,杨小鹃甚为吃惊,连忙上前问道∶「向公子,怎┅
┅怎麽啦?」才走上几步,忽听向扬大叫一声,猛地转身,左臂横扫,一股
强烈之极的劲风骤然迸发,把她推得跌出好几步,「哗刺」一声坐在地上,
水花四溅,戴着的斗笠也给震飞,豆大的雨粒洒尽秀发。
正当杨小鹃错愕之际,向扬连声大吼,双掌连环重击,「砰、砰
、砰」数声大响,雄猛绝伦的掌力接连印在一棵古松上,震得树干从中断裂
。半空打起一声雷响,向扬飞身再推一掌,松树顿时轰隆倒下。
天空接连打了几个霹雳,闪光照耀之下,杨小鹃见向扬咬牙切齿,神情
痛苦,心里不由得慌了,一个翻身跳起来,道∶「向公子,你定下神来,别
太┅┅」话才说到一半,又是几个惊雷震动,轰轰雷霆,风雨大作,打断了
她的话头。向扬一声怒吼,伸手指着雷雨夜空,叫道∶「王八蛋,你发什麽
威?想跟我向扬比划几招麽?要比就比,谁怕谁!」
呼吼声中,向扬身形飞窜,双掌连出,使的全是九通雷掌的猛招,「雷
鼓动山川」、「疾雷动万物」、「春雷百卉坼」、「风雷 石坛」,每一招
都是威不可当,数掌之间,必有一株苍松倒下。霎时四下松针纷飞,松果乱
滚,狂风暴雨中雷声隆隆。杨小鹃为他狂态所慑,一时吓得呆了,浑不知该
如何是好。
数十招掌力击发出来,向扬也已大耗力气,站定下来,不住口地喘气,
旁边横七竖八,都是松树的残枝断干。杨小鹃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轻声道
∶「向公子!」
向扬神色茫然,并不回应,忽然脚下一软,向前倒了下去。杨小鹃急忙
将他扶住,却见他双目紧闭,晕了过去。杨小鹃搀扶他到一边树底坐下。大
雨倾淋之下,向扬衣衫头发都已湿尽,凌乱不堪。
杨小鹃心中难过,叹了口气,拨开遮住他眼睛的头发,轻轻地道∶「何
必这麽想不开嘛!弄成这个样子,我┅┅」看着向扬憔悴的模样,杨小鹃喉
头一阵哽咽,左手按住向扬丹田,右手轻轻托住他的後心,心道∶「反正先
救醒你再说。」微一运气,丝丝真气便从双手掌心传了过去。
她擅长拳脚弹弓,内功修为并不深湛,内力鼓荡几次,向扬还是昏昏沉
沉。杨小鹃只觉向扬体内真气混乱,好似棉絮纷飞,自己的内力送将过去,
往往音讯全无,不知所踪,不禁着急起来,心道∶「这可怎麽办?唉,早知
道就该少偷懒点,把内功练好┅┅没办法,只有找大姐过来帮忙。」
正想站起来,下山去找石娘子时,向扬突然身子一颤,大叫一声。杨小
鹃又惊又喜,连忙道∶「向公子,你醒了?觉得怎麽样?」向扬呼吸急促,
迷迷糊糊地道∶「婉雁┅┅婉雁,你在哪里?」
杨小鹃一听,心口犹似受了重重一击,一阵酸楚滋味涌上来∶「你就只
念着赵姑娘,没把我放在心上┅┅」忽然之间,杨小鹃手腕一紧,已被向扬
握住。向扬睁开眼睛,眼神却是朦胧一片,口里轻轻地道∶「婉雁,你┅┅
你怎麽会来这里?」
杨小鹃脸上一热,甩脱他的手,道∶「什麽婉雁婉雁的,看清楚,我是
杨小鹃,不是赵婉雁!」她听着向扬呼唤赵婉雁的名字,心里只想哭出来,
气恼之下,转过身子,正要起身走开,忽觉肩膀一重,却是被向扬拉了回去
,紧紧抱住。杨小鹃呆了一呆,随即羞得满脸发烫,叫道∶「你┅┅你干什
麽?」向扬犹如不觉,低下头去,在她耳际轻声说道∶「婉雁,别走┅┅我
好想你,婉雁┅┅」
杨小鹃不禁愕然,心道∶「他神智不清,分不出我是谁了,把我当作了
赵姑娘?」才这麽一想,杨小鹃忽觉胸前一热,向扬的手掌已从背後摸了上
来,正好握住她的乳房。雨水濡透的衣衫,登时滴出了点点水珠。
她惊叫一声,只觉双腮燥热,心儿扑通扑通地跳,害羞之下,想要挣扎
,却不料向扬心神未复,力道却强,杨小鹃扳不开他的手。就在这时,杨小
鹃感觉脖子上一阵趐痒,却是向扬正轻轻吻着她。冰凉的雨点,不断落在两
人身上,杨小鹃浑身湿透,却觉得全身火热,从所未有。
杨小鹃急道∶「向┅┅向公子┅┅喂,不要这样,清醒一点┅┅啊┅┅
」她嘴里抗拒,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巾帼庄大战时,受到春药逼迫,在
地窖中与向扬的种种肌肤相亲之态。当时杨小鹃浑浑噩噩,事後印象模糊,
见到向扬时,明知自己贞操保全,却也暗暗不好意思,时有遐想。这时换做
向扬心神错乱,她自己却是清醒明白,被向扬抚弄几下,当时身受的快感重
新被勾起,怎不令她手足无措?
杨小鹃羞愧之下,想要反抗,但是一回头,见到向扬的脸庞,心里又是
一阵悸动∶「我┅┅我要怎麽办?我应该抵抗的,但是┅┅这麽多天来,我
不就是想着他?在巾帼庄,是他救我的,在京城被捉的时候,也是他┅┅」
就在她恍惚难决的时候,乳头、腰际、腿根等各处私密部位,都已渐次受到
向扬的抚摸,隐藏在心底的情愫,也渐渐被勾引了起来┅┅

2004-7-5 20:32           

ohuangwei
小学五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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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楼】
十景缎(一百八十四)

「呃┅┅哈┅┅」
杨小鹃羞耻地轻轻地呻吟,半推半就地和向扬的手对峙,身体里燃起一
股燥热的感觉,令她越来越是旁徨。她感到向扬的手慢慢伸及自己胸腹各处
,强烈的男子气息混着雨水,令她觉得有点晕眩。
忽然,她感到屁股上被一件异物顶住,回头一看,却见向扬裤底凸起,
布料鼓胀。杨小鹃吞了吞口水,害羞不已,心想∶「这下面就是男人的┅┅
那个┅┅我该怎麽办?」
她颤抖着伸出小手,不知为何,很想摸一摸向扬的下体,将要触及时,
却又感到腼腆,赶紧把手收回,心里暗羞∶「丢脸死了,我┅┅我怎麽想这
种事?」一瞄向扬股间,心里又蹦蹦乱跳,不能自制,好奇心驱使下,手又
伸了出去,却再次半途而废,闪电般缩了回来,双手缩在唇边,又羞又怯。
在杨小鹃摆荡於情欲和理智间的同时,向扬却仍迷迷糊糊,揉着她胸前
的软肉,亲吻她的粉颈。纷杂的雨声中,杨小鹃的喘息声始终未停,却是渐
呈紊乱,慢慢失去了少女的矜持。大雨点点滴滴,淋得她双眼迷蒙,看出来
尽是一团乱。
杨小鹃实在被摸得受不了了。她扭过身来,投在向扬怀里,正要回吻
,但又羞赧地迟疑一下,心想∶「大姐知道我这样,一定要骂死我了。」
一转念间,看见向扬的轮廓,不禁怦然心动∶「不管了,骂就骂吧!」樱
唇微启,向前轻送,往向扬唇上吻去。
她吻着向扬的嘴唇,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陶醉地搂着他的身体
,只觉得像要就此融化。吻着吻着,好不容易分开,杨小鹃喘了口气,望
着向扬的脸,满腔幸福感觉,又轻轻吻了吻他。同时,向扬似乎也微微颤
抖,抚摸着她娇小的胴体,不断带给她爱欲的刺激。
大雨之中,杨小鹃正逐渐沉迷在向扬的怀里,潜藏心底的爱意不断给
挖掘出来,使得她防线尽失,娇态毕露。单是爱抚,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
求。杨小鹃在娇喘中离开向扬的唇,急迫地解开他的衣衫,抚身其上,眷
恋地用身体和乳房摩蹭着他的胸膛,促声喘道∶「向公子,向公子┅┅你
来吧┅┅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
蓦地向扬一个翻身,将杨小鹃压在地上,低头下去,隔着衣物,吻着
杨小鹃的乳房,并撕扯着她的衣服。杨小鹃「啊」地呻吟一声,害羞之馀
,却也忍不住春声大作,喘道∶「慢┅┅慢一点┅┅啊、啊啊┅┅」受到
这样刺激的待遇,杨小鹃只觉得灵魂趐颤,舒服得仰头娇吟,喘声连连。
正当她沉醉在其中妙趣时,忽听向扬发出一阵模糊低沉的声音,只听不清
楚在说什麽。
杨小鹃轻声喘道∶「你┅┅你说什麽?」稍一留神,倾听之下,登时
听得分明,向扬正低声呼唤∶「婉雁┅┅婉┅┅雁┅┅」
听到向扬在叫着赵婉雁的名字,杨小鹃霎时浑身一颤,彷如大桶冷水
倒在心上,激情登时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羞惭和恚怒。她猛地
推开向扬,哗啦一声,正好跌坐在一个浅水洼里。向扬神情一震,略现愕
然之色,望着杨小鹃。
杨小鹃身体快感尚未消退,仍在剧烈喘气,却是满脸怒容,大声叫道
∶「婉雁、婉雁┅┅你就只念着赵姑娘!我担心你的身子,暗中跟了你这
麽多天,你一点也没把我放在心上!本来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却还
是┅┅还是┅┅」她奋力大喊,气急败坏之下,突然一甩手,打了向扬一
个耳光。一眨眼间,睫毛上带着细碎水珠,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滴,晶莹闪
动。
向扬坐在当地,半边脸上一阵红热,慢慢开口,说道∶「我┅┅」
杨小鹃拉好衣襟,用力一顿脚,踩得水花四溅,大声骂道∶「你这个
浑蛋!你想着赵姑娘,就去找她啊,不要在这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难
看死了!」向扬呆然以对,听着杨小鹃呼叫,突然像是醒了过来,猛地起
身,直盯杨小鹃。
淅沥沥、淅沥沥,雨声渐渐歇了下去,雨已经小了。杨小鹃肩膀轻颤
,将地上的斗笠捡起来,心中仍是气恼,正要转身走开,忽听向扬说道∶
「杨姑娘,我拜托你一件事。」杨小鹃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什麽?」
向扬道∶「请你去找赵姑娘,替我向她道歉。」杨小鹃哼了一声,道∶「
为什麽不自己去?」向扬道∶「因为我还不能回去。现在这个样子,我也
没脸见她。」他静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去找龙驭清。」
杨小鹃一听,登时大惊失色,叫道∶「龙驭清?你找他做什麽?」向
扬道∶「当然是把我的答案告诉他。」杨小鹃更是吃惊,颤声道∶「你根
本打不过他,这麽一去┅┅」突然之间,她脸色一变,说道∶「还是┅┅
向扬,你该不会听他的话,当真、当真要┅┅」
 
风雨停息,漫漫长夜过去,又是一日之晨。
于谦换上朝服,准备入宫早朝,才到门口,便见到一个少女远远奔来
,是昨日去陪赵婉雁的华宣。她急急忙忙地冲过于谦身边,叫道∶「于大
人早!」却不停步,直接飞奔屋内。
文渊和紫缘正在厅上,见华宣突然冲进来,都是一怔。文渊道∶「师
妹,怎麽冲得这麽急?师兄回来了?」华宣双手撑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叫道∶「没、没┅┅没有回来!向师兄、他、他┅┅」她神情急切,似
有一大堆话要蹦出来,可是跑得太急,剧喘之下,全然说不分明。
紫缘道∶「宣妹,别急,缓口气再说罢。」
华宣手按胸口,喘了几下,叫道∶「昨晚向师兄没有回来,可是半夜
里,杨姐姐突然跑来┅┅」文渊道∶「杨姐姐?」华宣急道∶「巾帼庄的
杨姐姐啊!」文渊道∶「啊,一时没会意过来,杨姑娘怎麽去找你了?」
华宣叫道∶「她说她碰到向师兄了,可是┅┅可是┅┅向师兄不回来
啊!」文渊跟紫缘同时一惊,不明所以。紫缘道∶「怎麽会呢?向公子跟
赵姑娘那麽好┅┅」华宣急道∶「她说,向师兄要她转达,向赵姐姐道歉
┅┅向师兄、他┅┅他跑去找龙驭清了啦!」
文渊大感诧异,道∶「师兄此举,是何用意?杨姑娘可有说明?」华
宣道∶「她跟赵姐姐说了,可是不跟我说。她们进房里说,说完了,赵姐
姐出来,就一直哭。我问她怎麽了,赵姐姐只是摇头,要我先回来。」紫
缘道∶「你回来了,那赵姑娘岂不是一个人留在那里?」华宣道∶「杨姐
姐在陪她,她说要带赵姐姐先到巾帼庄去,因为靖威王他们都在京城,赵
姐姐不方便来这里住。」
文渊霍地起身,道∶「这事有蹊翘,我得去长陵一探究竟。师兄孤身
一人,怎能跟龙驭清抗衡?」紫缘柔声道∶「你也别急,先找茵妹来,大
家商量一下啊。」文渊点了点头,道∶「应当如此。」华宣叫道∶「那,
我去找慕容姐姐┅┅」
才说到这里,只听脚步声响,小慕容飕地从门廊奔来,见到华宣,怔
了一下,说道∶「妹子,你怎麽回来了?」华宣道∶「怎麽回来了?当然
有大事啊!慕容姐姐┅┅」小慕容挥一挥手,道∶「慢着,先厅我说,我
这也有大事哪!」文渊奇道∶「你也这麽匆匆忙忙的,却又是怎麽了?」
小慕容道∶「刚才大哥派人来,我才知道的。大哥这些日子都在关外
,昨天探到讯息,瓦剌已经出兵了,现在正往大同的方向行军,听说是带
着正统皇帝来的。」
三人听了,不禁耸然动容。文渊心道∶「终於出兵了,皇陵派若真与
瓦剌互通声气,决不致按兵不动,天下安危,在此一决。」说道∶「小茵
,这事跟于大人说了吗?」小慕容道∶「还没有,于大人上朝去啦。」
紫缘道∶「等于大人回来,我们就告诉他,好先有个准备。」文渊道
∶「正是。慕容兄平日放浪不羁,想不到对山河兴亡,如此关心,着实可
敬。」
小慕容噗地一声轻笑,道∶「哎呀,你可别太抬举他,你以为大哥喜
欢管这种国家大事?他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为。」文渊甚感不解,道∶「
这就怪了,怎麽是身不由己?」小慕容眨眨眼睛,笑道∶「这我不能说,
要是说了,大哥可要骂死我啦。」
 
西北关外,黄沙卷空,数以万计的瓦剌铁骑在太师也先率领下,正浩
浩荡荡地向大同前进。
远方的山丘上,一个青衫男子高立枯树残枝之上,远观瓦剌大军,面
露冷笑,道∶「好大的阵仗!不过在我大慕容眼里,还不足为惧。」
树下一个女子身着戎装,手携双戟,正是蓝灵玉。她抬头望了慕容修
一眼,说道∶「你别这麽自信满满,行军打仗不比一对一的过招,你就是
武功再强,对付得了这许多兵卒?」
慕容修神态自若,伸手遥指瓦剌军兵,傲然说道∶「我只想瞧瞧,这
也先手下有些什麽人物,能跟本大爷过上几招?哼哼,今晚咱们探他大营
,若是他防范不周,给我砍了脑袋,这一大群废物也等於没了脑袋,还有
何屁用?」
蓝灵玉呼了口气,轻声道∶「营是要探的,不过要杀也先,未必容易
!你要是逞强,自己丢了性命,那┅┅那约定履行不了,可别怪我。」说
到这里,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热,翻身上了身旁坐骑,提 叱了一声,策马
而走。


十景缎(一百八十五)

也先大举入寇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
瓦剌军队首先攻至大同。也先挟持正统皇帝,意图骗开城门。大同总兵
郭登却不中计,挡了回去。也先转而攻向紫荆关,却是势如破竹,轻易破关
而入,直逼京城。
大敌犯境,朝廷正当震恐之际,于谦自也不会袖手旁观,旋即纠集京城
军士,准备迎敌。景泰皇帝也知道事态严重,自己这皇位坐不坐得稳,全看
于谦能否退敌,当下任命于谦总督各营兵士,兵将若有不从命者,可先斩後
奏之。
于谦调度兵马,列阵京城九门之外。大将石亨进言∶「敌军势大,难以
对付,不如坚守城中,让他们师老无功。」
于谦脸色一沉,说道∶「也先率大军来攻,又挟持太上皇,气焰嚣张。
我军先败於土木堡,士气低迷,要是固守,更是此消彼长。这正是重挫瓦剌
威风的时机,焉能示弱,让对方小觑了?」
他亲自披甲出城,对众将士下令∶「这一战是背城而战,攸关社稷兴亡
,人人都要拼死力战。临阵之际,若有将领不顾士兵,自行退却,众人可斩
杀之,即使我于谦也不例外。要是士兵不顾将领而逃,後队士兵斩前队!」
二十二万军兵闻此严令,无不心情激荡,这一战的重要性,已是显而易
见,许胜不许败,败了就是亡国之恨。在于谦陈词之下,人人热血沸腾,只
待也先率军杀到,一决胜负。
文渊和小慕容跟着于谦出城,就近护卫,这时正站在一旁,看于谦调兵
遣将。小慕容忽道∶「喂,瓦剌要是打来了,你上不上阵?」文渊道∶「抵
御外辱,人人都要出力,当然上阵。」
小慕容稍稍转头,一对澄澈的眸子朝他望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文渊微
觉奇怪,道∶「小茵,怎麽了?」
小慕容轻声道∶「我实在不想要你参战。你心肠那麽热干嘛?什麽事都
往自己肩上扛,就算你不在乎生死,我可担心透了。」
文渊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难道我舍得抛下你
们,轻易赴死吗?」
小慕容朝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看,轻轻地道∶「我知道,可是兵凶战危,
谁晓得你会不会出事呢?」她微微抬头,又道∶「说真的,我宁愿你的武功
像从前一样,只比我好一丁点儿,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样,有很多事你就
管不着、也管不了,不会跟黄仲鬼、龙驭清那种高手过招,什麽皇陵派啦、
十景缎啦、夺香宴啦、也先啦、瓦剌啦┅┅通通都不要管了,咱们跟紫缘姐
、华家妹子四个人,逍遥自在的,可有多好┅┅」
文渊听着她款款细语,一时答不上话来。小慕容见他默默不语,当即浅
浅一笑,道∶「算了算了,我胡言乱语罢啦,你别放在心上。我去散散步,
待会儿回来。」
文渊微笑以对,看着小慕容悠哉地闲步离开,心里却无法就此释怀。放
眼望去,旌旗飞扬,兵将往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莫名沉重的压迫感,
令他不自觉想∶「『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一仗征战之地,仅在京
城之外,只怕也有许多人要不得归还了。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
梦里人』!」
他扶了扶腰间佩剑,心想∶「我要是死了,紫缘、师妹、小茵,她们要
怎麽办?先不说别的,单单为了她们,这一战就非胜不可。」
「刷」地一声,文渊拔剑出鞘,左手二指捏剑诀,右手挺剑一喝,骊龙
剑银光抖擞,白刃不动,锋芒遥指南天长空,若凝若滞,若飘若悬,架式一
亮,已是名家气度。
「指南剑」一经起手,文渊随即沉气敛劲,微微阖目,陡然间回身收剑
,一收之馀,旋即暴起突出,脚步随上,一道笔直剑芒回递六尺,剑风嗡然
而响。一旁兵士闻声望来,但见白芒如雪,动静如螭龙翻腾,不可捉摸,无
不咋舌惊叹。
「指南剑」之後,文渊毫不懈怠,剑法再变。先练「潇湘水云」,再练
「八极游」,身形进退之际,「御风行」、「蝶梦游」、「鹤舞洞天」、「
岳阳三醉」等高妙身法,一一融会显露,同时左手忽拳忽掌,忽指忽爪,连
连变化「黄云秋塞」、「渔樵问答」、「风雷引」、「泛沧浪」,与剑招互
收相辅相成之效,更是妙招迭出。
旁人看得接应不暇,目瞪口呆,文渊却全不知觉,凝神致志,将生平所
学一一施展开来,千千万万的招式流转脑海,如同走马灯般连绵不绝。此时
他心里所想,只有将自身武功竭尽所能地发挥精进,战场之上,碰见的是寻
常兵士也好,绝顶高手也罢,无论如何,不能有半点松懈,务必全力以赴。
所为目标,有三个∶
紫缘、小慕容、还有华宣。
 
深夜,京城之外,寂然无声。明朝官军人马虽众,但在于谦严令之下,
人人自律,军规整肃,不闻丝毫杂沓之声。
京城于府之中,华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紫缘坐在床边,轻轻拨弄琵
琶,微响叮咚,闭着眼睛,默默祷祝。
文渊不放心紫缘出城观战,怕她受到波及,是以留在于府,等候消息,
华宣留下来陪她,心中却也挂念文渊和小慕容,怎麽样也无法入睡。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紫缘姐姐,我睡不着。」紫缘睁开眼来
,微笑道∶「不睡不行,都这麽晚了。来,我陪你睡吧。」她将琵琶放好,
上了床,躺在华宣身旁,轻轻握住华宣一只手掌,柔声道∶「宣妹,别担心
了。瓦剌军队一来,我们就登上城头去,看着他们平安回来,好不好?」
华宣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眼波轻轻颤抖,用力点了下头。
 
东方破晓,朝阳万丈光芒之下,金戈铁马漫山遍野而来。
瓦剌大军到了。也先挟持着太上皇,即为昔时的正统皇帝,率领塞外铁
骑,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京城。
于谦下令关闭所有京城城门,身先士卒,於德胜门外亲自督阵。他发出
号令,分派兵士在城外民房设伏,又调动数百骑兵,传下吩咐∶「你们即刻
前行,负责诱敌,一见到瓦剌军队,便即迅速折回,切记不可与之相斗。」
众骑兵领命而去。
文渊和小慕容在于谦身旁护卫,以防有变。两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望了
望于谦,但见他神态宁定,既无自信满满,亦无危惧不定。
过了半个时辰,远方的天空,渐渐升起了阵阵烟沙。尘土高扬,如起乌
云,接着隆隆隆、隆隆隆,大地回响闷雷,遥远的震撼一波又一波地传来。
于谦猛地大喝∶「众军戒备!」
明军刀枪森然,严阵以待。
蓦然间巨声纷起,声动天地,京城远方的民宅,瓦剌军队与埋伏的明军
,已开始剧烈厮杀。前去诱敌的骑兵远远归来,当头将领策马来到阵前,大
声回报∶「大人,也先军队前锋已中埋伏,但是当先几名大将,非常勇猛,
恐怕拦不住。」
文渊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于大人,瓦剌阵中颇有高手,让晚生去对
付。」小慕容叫道∶「我也去!」文渊一摇手,道∶「不,你保护于大人。
」话声一了,已然翻身上马。
于谦道∶「文公子,敌军势大,不可大意。」文渊点头应道∶「晚生知
道,多谢。」叱吒一声,纵马离阵而去。
狂风飞沙,迎面扑来,挟带着血腥的杀气。城外的居民早已撤走,或是
被掠杀殆尽。明军隐藏民房暗处,倚仗地利,以火箭器械奇袭,瓦剌军队猝
不及防,一时阵脚大乱。
但是瓦剌军前仆後继,後继骑兵疾风迅雷般冲到,明军已不能单凭奇袭
,开始了正面交锋,大街小巷,全成了两军血战的修罗场
文渊纵马冲入战阵,立有两名敌将围上前来。文渊喝道∶「去!」拔剑
、挥剑、收剑,剑仅三尺,本来不利战阵,但在文渊手上,竟胜过对方的长
枪大戟,划过两将咽喉,轻易了结。
一名满腮胡须的大将来到文渊骑前,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呼地
一声,一柄大斧照文渊面门砍来。文渊剑刃平搭斧面,借力使力,随手一卸
,那大将身不由己,被他手里的沉重家伙拉得向左倒去,一栽下马,便给明
军火箭射死。
文渊连败三将,轻描淡写,瓦剌军队见者哗然,声势顿弱。猛地雷霆也
似地一声爆喝,一名络腮胡大汉纵马窜到,睁一双铜铃大眼,持一柄镔铁长
枪,一阵暴风般袭卷而来,明军士兵无人能挡。甫近文渊,便是一枪刺来。
这一下电光石火,快只瞬息,文渊挥剑格开,只觉来人臂力奇猛,枪上
劲道沉重异常,并非内家功劲,但是与莽夫蛮打,又有不同,实是外家功夫
练到了极深之处,劲力自有奥妙。
文渊喝一声采,叫道∶「好本事!在下文渊,阁下何人?」那大将操着
汉语叫道∶「我是瓦剌先锋赛坡!你们明朝的皇帝,便是我擒到手来!」
文渊笑道∶「错了,错了,乃是『手到擒来』!赛坡将军,你捉了我们
明朝皇帝,这会儿换我来捉你,小心了!」说着仗剑上前,连刺三剑。
赛坡长枪抖动,一一挡开,登时感到文渊「九转玄功」内劲震荡,大叫
∶「中土小子,看不出来,真好力气!」三剑化开,立即反击三枪。文渊以
硬碰硬,骊龙剑满贯内劲,也是连格三枪,两人兵刃相碰,响声嗡嗡不绝,
劲风四溢。
可就在这兵刃之声萦绕之际,乱军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叫,其
声惊惶,煞是突兀。


十景缎(一百八十六)

文渊不禁一愕∶「当此混战之际,何来女子?」随手一剑逼开赛坡,双
目如电顾盼,但见乱军如潮,交相涌至,明军、瓦剌军凿战正急,杀声震天
,放眼所及,尽是屠戮地狱,人人杀红了眼,哪里见到半个女人?
眼前情境,虽未至流血漂橹,但是万人搏斗,血肉横飞,火器乱炸,焰
如红莲,这厮杀惨战的场面,文渊不禁深感震撼,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这
一战不论输赢,总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要丧生了。武林中争斗虽多,却哪有如
此惨酷的杀孽?」
赛坡见他分心,大吼一声,枪头一圈,照准文渊胸口猛扎过来。这一下
是他觑文渊不备,图此一击而胜,力透枪尖,风声虎虎,端的是锐不可当。
文渊猛一回神,枪尖已近心口。他纵声长啸,一拍马背,身形於瞬息间飞腾
而起,跃至赛坡上空。
赛坡大吃一惊,面对这高来高去的轻功绝学,他纵是沙场猛将,也是浑
不可解。文渊叫道∶「赛坡,快快束手就擒!」於身形将坠未坠之际,手中
长剑倏然点落,既繁且密,青光错落,如白鹤凭空而下击,正是「鹤舞洞天
」之妙招。
赛坡抡枪高举,试图抵挡,擦擦擦几声轻响,枪杆已被骊龙剑利刃削成
四截。文渊居高临下,猛地翻身一个大回旋,一剑挑飞断枪,右脚顺势踢中
赛坡胸口。九转玄功何等厉害,赛坡纵有盔甲护体,也经不起这一腿的劲道
,一喷鲜血,铁塔般的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後跌落马下。
「铿 铿 」几声,四截断枪先後落地,文渊也已轻轻落下,站在赛坡
身旁。他正要出手制服赛坡,忽然耳後一阵风声呼啸,大异寻常。文渊侧身
一让,一回头,陡见刹刹刹三枝火箭从眼前闪过,射中赛坡身躯,其中一箭
正中咽喉。赛坡厉声惨叫,挣扎着打了个滚,再也不动。明将明兵欢声雷动
,士气大振。
瓦剌将士见先锋毙命,登时狂呼乱叫,有十多名士兵朝文渊冲来。文渊
呆了一下,长剑舞动,将敌兵刀枪悉数削断,挥掌将他们一一震开,一看赛
坡尸身,心中突然一阵茫然∶「我并不打算杀他,他却还是死了!他有什麽
错?他只是奉命作战罢了,好好一条汉子,就这样死了?」
四面八方,酣斗惨呼之声此起彼落,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步踏出
,便是一个血脚印,随即又被另一滩血渍弄糊。霎时之间,文渊只觉心口剧
烈跳动,握着剑柄的右手也微微发颤,心里响着一个声音∶「不论这一战孰
胜孰败,总是死了这麽多人,可他们究竟为何而牺牲?」
一声清脆的叱声,将文渊在瞬间拉回了现实。他侧首一看,一名青年披
轻甲,跨战马,手中长戟划空而过,将逼向文渊的两名瓦剌将领砍翻落马。
那人勒马回头,朝文渊喊道∶「战场之上,发什麽呆?」
文渊一看那人,英姿飞扬,身手矫健,一眼望来是个少年骁将,再一看
,却见他眉目清秀,红润的唇边微带笑意,意在嘲弄,却是久未见面的巾帼
庄三庄主蓝灵玉。
战地乍逢,文渊错愕之馀,却也惊喜,叫道∶「蓝姑娘,你怎在这?」
蓝灵玉道∶「边关蛮夷犯我疆土,巾帼庄岂会坐视不管?大姐、二姐、四妹
都已领队来援,从後杀断瓦剌退路。文公子,抢一匹马,先冲出去!」
文渊惊道∶「另外三位庄主姑娘,也都来了?」此时他也不及多想,四
下多的是主人战亡的坐骑,便即随便一挑,纵身上马,来到蓝灵玉马边。蓝
灵玉长戟横里一挥,神采奕奕,纵声高喊∶「阿环、阿缨、阿穗,带队跟着
我来!」
才一说罢,三支队伍分从乱军之中杀出,分穿黑、红、白三色衣甲,各
由一名少女领着,一路突围,齐朝蓝灵玉聚来。阿缨带领的巾帼庄诸女,皆
为持枪骑马,最是迅捷,首先赶至,途中槊刺挑捅,瓦剌兵虽然勇猛,却不
及她们熟习武术,失之灵巧,竟是无可挡御。阿环、阿穗所率队伍则是步行
,各持刀剑,短兵相交,也没丝毫差了,一个个女兵女将,皆是不让须眉,
瓦剌兵四下溃散,叫苦连天。
文渊甚是惊佩,心道∶「昔时巾帼庄一战,这些姑娘们固是不及皇陵派
、龙宫派、神驼帮的好手,但是这兵马群战之术,却是寻常武林门派所难及
了,不愧为巾帼英雄。」
这时瓦剌军容已乱,显居劣势。京城安定门开,石亨率领一支明军出城
参战,明军气势更是威不可当,杀得瓦剌大军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阿环、阿穗皆率众来到,阿环说道∶「三庄主,守西边的姐
妹们说,也先攻不进德胜门,现在转向西直门去了。」蓝灵玉一看文渊,道
∶「文公子,咱们过去支援!」文渊点头道∶「正是!」
当下文渊、蓝灵玉调动马头,率众朝西疾行。途中数名瓦剌将领拦来,
都在数合之间败在两人手下。蓝灵玉原本使的是一双短戟,这时改使长戟,
以图战阵之利,戟法仍是着着精妙。文渊见她精神昂扬,已不复分别时魂不
守舍的模样,虽然不知原由,却也替她高兴。
将近西城,远远便见万军厮杀,耳闻战鼓冬冬,战况之烈,比之德胜门
外不遑多让。只是瓦剌在德胜门外已遭挫败,这时再攻西直门,不免声势较
弱,城门外两军恶战,杀得难分难解。
领这一路巾帼庄女将的是凌云霞,见蓝灵玉和文渊来到,登时叫道∶「
三妹,文公子,分两边合围!」蓝灵玉指挥三婢,带开三队,分别冲进混战
之中。
文渊眼观战局,说道∶「蓝姑娘,敌军势大,众位姑娘武功虽好,只怕
寡不敌众,不宜分散。」蓝灵玉点点头,道∶「我领着她们。」当即纵马挥
戟,攻进乱军,
一片兵荒马乱中,文渊细意观察,远远眺见了一面最大的帅旗。文渊心
念一动∶「擒贼先擒王,我想法子捉了也先,瓦剌群龙无首,便可制胜,不
必再让这麽多人生死一线,随时丧命了。」
这主意一瞬间便即决定,文渊旋即提 策马,紧握长剑,再入千军万马
之中。每当瓦剌有将拦截,文渊便是一剑一掌,先断其兵器,再将对方拍下
马去,是生是死,再不留心。他纵然不忍滥杀敌将,但是战场无情,即使不
杀,总要制敌,这已是他手下留情的极限。
瓦剌兵将虽多,但是论及正宗武学,一路下来,却是无人能敌文渊一剑
一掌。文渊直冲战阵中央,见瓦剌将士拱卫一人,锦袍战甲,华贵非凡。在
他身边的将士里,也包括那箭法出奇的林秀棠、林秀棣兄弟。由他们两人护
卫之人,不消说,正是土木堡擒得正统皇帝、统率此战的瓦剌太师也先。
瓦剌众将见文渊单骑突围而来,纷纷喧嚷,一名将领手提大刀,朝文渊
呼啸攻来。文渊依样而为,一剑将大刀削成两段,掌风疾扫,带过那大将胸
膛,把他打下马去,一头栽在地上。瓦剌军士耸然惊呼,想来那将领也是一
员猛将,不意在文渊手下全无招架之力。
也先乍见文渊如此身手,甚是惊异,双眼紧紧盯住文渊,道∶「少年,
你是何人?」
文渊一勒 绳,道∶「明朝汉人,一介平民。」林秀棠抢着对也先说道
∶「太师,他就是文渊!」林秀棣道∶「咱们刺杀于谦不成,便是因为此人
。」
也先眼光闪动,一摸下巴须,道∶「你就是文渊?我以为是怎麽样的
豪杰,原来是个少年,居然有这等身手。」
这时那瓦剌将军已然站起,按着胸口,满脸愧色地退了回去。文渊长剑
一横,说道∶「也先太师,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待在下动手?兵祸连结,
荼害生灵,为了让这一战两下罢手,只有请你到明朝军营坐一坐了。」
也先哈哈笑道∶「你想用我换回你们的皇帝,是麽?这是谁打的主意?
」文渊道∶「我自己的主意。就算我一人之力擒不下你,这里有千千万万的
明朝大军,只怕你们兵败此地,一样是逃不了。」
也先暗暗观望左右,眼见明军渐占上风,加上石亨分兵来援,巾帼庄诸
女在外游击,实是不易取胜,又见文渊武功惊人,心中已有计较,当下笑道
∶「好小子,你有本事,便尽管来!」一挥手,三名将领一齐纵马,向文渊
包围过去。
文渊正要迎击,忽闻羽箭破空之声,响亮异常,心中一凛,先举剑格挡
来箭,铮铮铮铮数声,挡却了四枝狼牙箭,箭上劲力雄浑无比。但见林家兄
弟各拉大弓,又已搭上羽箭,这四箭自然是他们的杰作。
三将攻上前来,文渊一一挥剑相击,但是林秀棠、林秀棣箭法太精,两
人不断从旁干扰,文渊虽不至受伤,却也不易同时击溃三名大降的合击。事
实上,应付这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来箭,比对付眼前三人还要为难些。
就在此时,明军在于谦指挥下,已经完全歼灭了瓦剌的前锋,如潮水般
涌向西直门,要一举攻溃也先的中军。也先看出苗头不对,心中暗恨于谦,
却也无计可施,让三将拖住文渊,自己已开始率军撤退。
文渊瞧出也先欲逃,当即喝道∶「也先,站住了!」他逼开三将,催马
追去,但是林家兄弟连射数箭,远远阻挡文渊,加上大批军兵从中阻隔,距
离慢慢拉远,无论如何追不上了。
文渊暗叹∶「可惜了大好良机,若不是有这许多兵将阻路┅┅」摇了摇
头,勒马止步。
明朝一名副总兵见瓦剌撤军,急欲趁机抢功,率领数百骑兵追在也先後
头,大声呼嚷。林秀棠拉开硬弓,激弦发箭,飕地一声响过去,一箭将那副
总兵心窝开了洞,惨呼坠马。
于谦分派诸军追击瓦剌,意图一鼓作气,救回被劫的正统皇帝。明军反
扑穷追,虽然杀了不少瓦剌士兵,却还是无法追上也先,终於让他遁走。
这一场京城大战,虽然未曾救回太上皇正统,但是重挫瓦剌,京城得以
保全,朝野无不欢欣鼓舞,景泰皇帝更是大喜过望。于谦却毫无松懈,并不
就此收兵,依然列军城外,军威鼎盛。
 
黄昏之际,文渊和小慕容相偕进城,回到于府。一进大门,华宣第一个
奔了过来,扑上来搂着文渊,欢声大叫∶「文师兄,你太棒了!」
文渊被她扑得向後一退,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什麽太棒了,说什麽
啊?」华宣满面春风,笑道∶「我跟紫缘姐姐在城墙上看了哦,你对付那些
鞑子兵,轻松写意的,如入无人之境,你都不知道我叫了几声好!」
文渊微笑道∶「你们可别上城墙胡闹,要被人骂了,于大人脸上不好看
。」华宣笑道∶「我才没胡闹呢。」朝文渊身後瞧瞧,又道∶「慕容姐姐没
回来吗?」
文渊道∶「她去见她大哥了。方才听巾帼庄蓝姑娘说,这些天来,慕容
兄都跟她在一起,现下有事要小茵去见他。」华宣「哦」地点点头,晃了晃
头,道∶「我有看到几队女兵,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巾帼庄的人,後来才知
道的。蓝姐姐她们都没事吗?」文渊道∶「当然不可能都没事,或多或少会
有死伤,但不严重就是,四位庄主姑娘也都平安。」
两人走进大厅,文渊左右张望,问道∶「紫缘不在吗?」华宣笑道∶「
紫缘姐姐在房里睡觉呢。」文渊一愕,道∶「才这时辰,紫缘就睡了?」华
宣耸耸肩膀,说道∶「紫缘姐姐昨天一晚没阖眼,今天当然累坏啦。」
文渊道∶「怎会一个晚上没┅┅」尚未说完,便即住口,知道那必然是
因为自己将临大战,难以安歇。华宣道∶「真是的,昨天晚上,紫缘姐姐要
我早点睡,都陪我躺在床上了,结果我睡着啦,她自己一点也没睡。」
文渊微笑道∶「我去看看。」走进厢房,果然见紫缘卧在床上,脸朝里
边,长发披散,盖着被子,显是睡得正沉。华宣跟在後头进来,笑道∶「紫
缘姐姐,文师兄回来啦,起来罗!」
文渊将佩剑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轻声道∶「紫缘,我回来了。」
他略一低头,想看看紫缘。突然之间,一丝悠长的呼吸声传进文渊耳里。
就在刹那之间,紫缘倏然翻身,一道银光疾闪而过,嗤地一声,手中一
柄短刀,刺进了文渊的胸膛。
同一瞬间,文渊右手探出,在「紫缘」肩头一按,马上反身倒跃,纵离
丈许。但脚一着地,立刻向後倒下,「砰」一声响,背脊撞地,内劲未消,
胸口短刀飞震而出,一大片血红激散开来,惊心动魄。
那短刀落在地上,翻了一翻,溅开点点斑斑的血色。
变故乍起,华宣大惊失色,不及去管「紫缘」,第一个反应便是冲到文
渊身边,大声叫道∶「文师兄,你┅┅你怎样了?」她双手发颤,小心翼翼
地扶起文渊上身,文渊脸色苍白,嘴唇紧闭,按住胸口创伤,并不说话。
那「紫缘」被文渊这麽一按,全身上下颤抖不休,咬牙苦哼。只是文渊
出手之时,因伤而泄真气,这一下没能封住她的穴道,她只是浑身震荡,一
时无法平复。
华宣猛朝「紫缘」一看,脸色登时变了,叫道∶「你┅┅你是┅┅」她
有印象,曾看过那女子一面,却一时无法忆起。
那女子虽然甚感苦楚,却仍面露笑容,掩不住得意之情,轻轻说道∶「
骆金铃,神驼帮帮主的女儿,骆金铃!」
她猛一运气,竟然好端端的坐了起来,似乎不再以文渊那一击为苦。华
宣看看骆金铃,再看看文渊,一时脑海混乱,惊惶到了极点,搂着文渊,不
知该怎麽办才好。
文渊勉强提气,轻声道∶「师妹,你放心,我┅┅我好得很。」只说了
这些话,便已经喘得说不下去。华宣哪里肯信,不顾骆金铃在前,已经扑簌
簌地掉下泪来,哭道∶「你伤得怎样?我┅┅我要怎麽办?」
骆金铃跳下床来,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柄兵刃,是把新月状的弯刀。她尖
声叫道∶「文渊,你师兄已经完了,现在我就要你死,给我爹报仇!」弯刀
一摇,如月白光疾劈过来,华宣陡然惊觉,怒声大叫∶「别想碰文师兄!」
手一抽,长鞭已自腰间抖出,「凯风式」迅猛凌厉,啪地一声,鞭梢将骆金
铃弯刀震开。
华宣惊惶至极,一出手反而骤然冷静,连出三鞭,内劲奇猛,刷刷刷三
下过去,骆金铃丝毫占不得便宜,迫得退开。她冷笑一声,道∶「不必再动
手,你的文师兄也死定了!」
文渊极力调匀呼吸,凝视着骆金铃,极为艰难地开口,说道∶「紫缘在
哪里?」
骆金铃冷笑道∶「你好挂念她啊。」文渊闭上眼睛,极轻极轻地道∶「
你要是对紫缘下手,我不会对你客气。」说到这时,胸前衣衫已是全泄殷红。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打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只怕你已经没那力
气了。」铿 、铿 几声金属碰击,一个人走了进来,竟是被小慕容劈裂面
具之後,一直不曾现身的颜铁。
这时他的脸上,再度戴上了同样的铁面具,两个眼孔对着文渊和华宣,
闪动着冷酷的光芒。


十景缎(一百八十七)

华宣见颜铁来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紧紧握住长鞭,侧眼一望文渊。
文渊手按伤口,平心静气,缓缓运转真气,轻声说道∶「师妹,你快走吧,
逃得一个是一个。」华宣一呆,道∶「文师兄,你说什麽?我┅┅我怎麽可
能丢下你呢?」
颜铁大步上前,说道∶「你斗不过我的,谁也别想逃走。」几步之间,
已来到华宣身前数尺,铁掌照面劈出。
若在平时,华宣必会避重就轻,先行趋避,再伺机攻击。然而这时文渊
负伤,难以寸动,若她向旁让开,文渊必遭毒手,她又怎麽能让?华宣无计
可施,唯有硬着头皮,左手掌起柔式,卸开颜铁掌劲,右手长鞭一抽,「广
漠风式」赫然使出。
广漠风式气象恢宏,一经施展,但闻狂风呼号,鞭影纷纷,宛若长龙翻
滚,飞腾八方,劲风护住了华宣和文渊两人,更不断向外扩张。
颜铁虽有铁甲护体,也不愿硬撼如此威势,一时却步不前。骆金铃拾回
弯刀,空劈几下,喝道∶「文渊,你靠你师妹保护,也不过延得片刻性命。
叫你师妹住手,本姑娘饶她一命!」
华宣朝她怒目相向,叫道∶「你这人好坏,假扮紫缘姐姐骗人,又跟这
个怪物勾搭。我才不会让你们再伤了文师兄!」
骆金铃冷笑道∶「我也不必再伤他。用不着一时三刻,你且瞧他是死是
活!」
华宣凛然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文渊一眼,只见他按胸坐地,和先前一
般无二,苍白的脸色却隐隐浮现青气,按住伤口的手掌,指缝间流出红黑混
杂的血。
华宣惊叫∶「刀上有毒?」
她这一惊,鞭上威力不自觉弱了下来,颜铁眼光奇利,瞧准此一良机,
猛地扑上,左臂砸向长鞭,甫一交击,铿然大响,鞭势顿缓,瓦解大半。华
宣震得虎口疼痛,苦哼一声,颜铁手臂也大感震荡,攻势却不略停,凭着铁
甲护遍周身,无惧鞭上残劲,如狼似虎地冲上。
「广漠风式」失守,华宣心头大震,眼见颜铁距己太近,长鞭难以使开
,唯有舍鞭就掌,空手应敌。才与颜铁拆得三、四招,骆金铃又从背後夹击
,弯刀上霍霍生风,冷光闪耀,向她连递三招杀手。
骆金铃武功虽不及华宣,但是前有强敌颜铁,华宣实难拨出馀裕打发她
,却又不得不防,侧身骈指点去,骆金铃立即收刀退开。颜铁趁隙猛攻,挥
拳重击,华宣赶紧回身守御,手臂一格颜铁铁腕,顿时疼痛入骨,粉嫩的小
脸胀得通红,心中着急不堪∶「再这样下去,一定打不过他,如何是好?」
是日于谦率军驻守城外,于府中几无防备,客房与于谦家人的房间又相
隔两边,虽然已打得不可开交,竟是无人察觉而来。如此两面受敌,又要保
护文渊,华宣实在应付不来,支撑了十来招,终於挡不住颜铁的一掌,被他
拍中胸口,跌倒在地。这一掌力道沉实,又拍中她胸前诸穴,华宣无力动弹
,在地上呻吟了几声,突然眼眶一热,流下了泪水。
文渊一直垂首默然,这时轻轻开口,柔声道∶「师妹,别哭。」华宣呜
咽道∶「怎┅┅怎能呢┅┅文师兄,我不要你死┅┅」文渊轻声说道∶「我
会陪着你,不会死的。」
颜铁哑着嗓子,说道∶「你以为今日还能逃过死劫?莫非你还冀望那鬼
灵精的小慕容来救你?」文渊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颜铁。
颜铁喉头发出一阵怪声,乾笑两声,铿铿铿地转身出门。不过多久,一
个娇小的身子被颜铁拉着後领,就地拖进房来,赫然是小慕容。她手脚均被
铐镣锁住,昏昏沉沉,唇边及衣襟沾有血迹,似是战斗中落败被擒。
「砰」地一声,小慕容被颜铁掷飞,背撞砖墙,闷哼倒地。华宣大骇,
叫道∶「慕容姐姐?」
小慕容听得华宣呼唤,微微睁开眼睛,脸上神情极为急切,似要说些什
麽,却说不出话来,显是给点了哑穴。
同时,骆金铃在床边俯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一个人来,却是身受绳索
捆缚的紫缘,正自昏迷不醒。骆金铃在她颈後穴道一点,冷笑道∶「醒来罢
,看看你的情人将如此死去!」
紫缘睁开眼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因负伤而憔悴的文渊。她大为
震惊,冲口而叫∶「渊┅┅」身子只想冲上前去,但是手足不得自由,又被
骆金铃按住了,根本无法挪动。
文渊默默望着小慕容,眼神慢慢飘向华宣、紫缘、骆金铃,最後到了颜
铁身上,注视着他的脸,铁面具正泛着冷澈的银光。
颜铁关上了门,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文渊,你可真能撑,居然还没
毒发毙命。不过,你撑得越久,也只是徒增痛苦。」向小慕容一指,说道∶
「你居然放心这丫头落单一人,以致被我所擒,这可是你自己的疏失┅┅」
说到这里时,颜铁看了小慕容一眼,只见她满脸鄙夷不屑之情,狠狠盯
着自己。颜铁踏前一步,说道∶「在你下地狱之前,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这
小慕容曾坏我大事,现在我就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颜铁说完,便朝小慕容走去,抓住了她的襟口。小慕容无法反抗,心中
惊慌,朝文渊一望,眼波闪动,如欲落泪。只听「嘶」地长长一响,小慕容
身上衣裳连着肚兜一齐撕裂,肌肤裸露。颜铁二话不说,两只铁掌握住她胸
前双乳,使劲一捏。
「呃┅┅呃┅┅」小慕容口不能言,但依然因苦楚而呻吟。冰冷的铁指
触碰到乳头时,更使她浑身寒颤,娇躯也无力地扭动。
文渊双目圆睁,身子微微颤抖,喉咙间挤出最後一点声音似地,说道∶
「颜铁,住手!」颜铁冷笑几声,道∶「痛心麽?还不只这样,我要把你的
女人都干得死去活来。瞧着心爱的女人给别人干,这滋味你没尝过吧?」
华宣骂道∶「不要脸,卑鄙小人!你不可以碰慕容姐姐!」颜铁咕地一
声怪笑,道∶「你不要急,等一下就到你了。我会好好插你的小嫩穴,保证
你乐得灵魂儿飞上天。」华宣气得满脸通红,叫道∶「你┅┅你下流!」
紫缘低下了头,轻声道∶「骆姑娘,你为了报仇,真宁愿和这种人合作
麽?」
骆金铃斜睨紫缘,冷冷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了杀向扬、文
渊,我可以牺牲一切,你懂什麽?」说着转过身子,向颜铁走了过去,抛下
弯刀,轻轻从後面拥住颜铁,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被钢铁包住的脖子。
颜铁动作一停,手掌从小慕容胸口离开,回身抱住骆金铃,道∶「你这
淫娃,又想被干了麽?」
但见骆金铃脸上肃容尽消,犹如换了个人,眉梢眼底满是春情,娇态无
限,轻声说道∶「是呀,今天我能报仇,心情好极了┅┅」
颜铁将她按伏在地,摸了摸她的臀部,说道∶「你以前给男人干,是为
了学功夫报仇,现在报了仇,还要自个儿送上门来,真是下贱的淫娃,如此
淫荡,妓女也还不如。」说着用力一扯,拉下了她的裤子,露出丰腴的屁股

骆金铃「啊」地轻唤一声,臀缝微一收紧,眉头掀动,颤声道∶「是┅
┅是,我是淫娃,我淫荡┅┅快,快给我┅┅」
颜铁怪笑几声,裤子脱下三分,打开护阴铁罩,掏出一根硬挺的阳具。
敢情他自与华宣初次交手之後,为免重蹈覆辙,将铁罩改得宽了,虽然阳具
早已昂立,却也毫无不适。
他抓住骆金铃的屁股,瞄了小慕容一眼,冷笑道∶「先吃开胃小菜,再
用正餐。」向前一送,插入了骆金铃体内。
「啊┅┅啊哈!」骆金铃高声吟叫,昂起了头,神情在兴奋之中,却带
着一丝凄楚。
颜铁恣意抽动,十只手指到处肆虐,捏够了屁股,又脱掉骆金铃的上衣
,去抓她的乳房。她双峰的份量相当可观,一抓之下,被捏得红热的嫩肉,
从铁指管间小团小团地挤出,渗着汗珠,既美艳,又淫靡。
肉棒在骆金铃的嫩穴里激烈抽动,淫水洒了又洒,弄得满地水渍。骆金
铃纵声浪叫,神色失魂落魄,不断呼唤∶「快┅┅快点┅┅噢┅┅好┅┅啊
┅┅」
颜铁摆动着腰,冷冷地道∶「淫娃,你不过是给我泄欲用的料子,别太
得意了!」骆金铃连声喘气,道∶「是┅┅是的┅┅没关系,我┅┅我好舒
服┅┅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媾了许久,颜铁拔出了肉棒,阳精「噗滋」地狂喷而
出。骆金铃的屁股、後腰、背上,先後洒满了白浊的浓液。她喘着气趴在地
上,双腿交错着,股间黏稠一片,舌头舔着嘴唇,津液丝丝流下。那神态在
淫荡之外,竟是带着几许癫狂。
射出之後,颜铁的阳具软了下来,先端垂着要滴不滴的精液。他走到小
慕容身边,蹲下去,扳过她的下巴,说道∶「给我舔乾净。」
小慕容瞄了那东西一眼,闭上眼睛,轻蔑地笑了笑。颜铁大怒,道∶「
臭丫头,给我舔!」腰往前挺,肉棒直顶到小慕容唇上,阳精沾了上去。小
慕容紧闭朱唇,拼命抗拒。
颜铁冷笑道∶「好,我看你能撑多久?」右手仍是抓着她的下巴,左手
拇指食指伸出,捏住了小慕容的鼻子。
片刻之後,小慕容渐感气窒。她竭力忍耐,不愿张口吸气,可是肺里真
气越来越稀,憋到了极限,终於还是开了口。一开口,颜铁的阳具便闯了进
来。
「呜、呜呜──」小慕容又羞又气,想把口中肉棒吐出,可是颜铁左手
已转而压住她的头,不让她有所闪避。
颜铁大为得意,说道∶「好好舔,舔得乾乾净净,等一下插你时┅┅啊
唷!」话没说完,小慕容已用力一咬,惊得他赶紧放手,抽出阳具。只是小
慕容有伤在身,又被封了穴道,这一咬殊无力量,没伤及颜铁的命根子。
颜铁连遭抵抗,越发恙怒,猛一转头,朝文渊望去,但见他依然坐在当
地,身形微弓,是因伤重而无法坐直,双目却无丝毫疲态,两道目光朝他射
来,神采逼人。 「铿」地一声,颜铁用力踏地,怒声喝道∶「看什麽?」
文渊手按胸口伤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眼神明亮,依然紧盯着颜铁,
彷佛一对利剑,穿破颜铁的面具,直刺他的双眼,令他浑身不自在。
颜铁安妥铁罩,穿好裤子,转而走到文渊面前,两人眼光交集,互相逼
视。颜铁居高临下,下睨文渊,文渊微微抬头,昂视颜铁,两双眼神对视之
下,颜铁忽然大喊∶「你在看什麽──你已经命在旦夕了,你死定了!」
文渊一声不响,眼神没有些许退缩,灼亮如焰。
不知为何,颜铁渐渐感到不安,烦惧於文渊的眼神。他喉咙咕隆发响,
语调狂异,低声道∶「死到临头了,你┅┅你还在逞什麽威风?」
文渊仍不作声,眼睛像是锁住了颜铁,眨也不眨一下。
铿 、铿 ┅┅颜铁举起了右手,手指关节僵硬地扭曲着。
「你──不准再看我!」
一声嘶哑的嚎叫,紧接着鲜血飞溅。在那一瞬间,颜铁的食中二指,指
尖沾满了血污,已戳中了文渊的双眼。一出一收之後,文渊闭上了眼睛,睫
毛下血线缓缓而流,眼皮没有受伤。在他的双眼被戳中时,他完全没有阖眼
的念头。
紫缘、小慕容和华宣,心头同遭震惊。华宣睁大眼睛,大声哭叫∶「文
师兄──啊!」
小慕容咬牙切齿,只恨说不出话,眼眶已然含泪。紫缘神色茫然,静看
闭着眼睛的文渊,颤声道∶「渊┅┅」
这时骆金铃已穿好衣物,重握弯刀,见到颜铁骤然下手,竟也身感震慑
,体内似有一阵寒栗。
颜铁放声狂笑,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再看吧,再看吧!哈哈、啊哈哈
!臭小子,你瞎了,你瞎了!」
狂笑声中,文渊微微一笑。这闭目微笑的姿态,竟似莫名的悠闲。
骆金铃注意到了他的微笑,开口大叫∶「颜──」
刹那间,文渊飒然立起,双掌一朝天,一面地,陡然回转而抱,虚空持
圆,瞬时真气广布,已然封住颜铁周身,紧跟着掌影疾展,如云如水,如风
如烟,万象纷呈,又似虚无。
颜铁骤然感到身入虚无,飘飘软软,有如酣醉。突然间,身子晃了一下
,猛地醒觉,继而喉间一热,鲜血大口狂喷。
他惊怒交集,疾退三步,拉开距离,一站定,脚步竟尔不稳,内伤已经
不轻。但见文渊负手而立,胸口伤处鲜血迸涌,却非黑血,衣衫尽红,脸色
苍白之馀,却是神情淡然。
颜铁咳血几下,低声道∶「你┅┅你还能出手┅┅」文渊道∶「是阁下
给我的时机,无话可说罢?」颜铁一抹嘴边鲜血,道∶「为了这个时机,你
连眼睛也不要了?」文渊微笑道∶「眼睛我当然想要,可惜当时内劲积蓄不
足,恐怕伤不了你,只有大局为重了。」
颜铁还欲说话,突然一惊∶「我刚才┅┅抹了嘴边的血?」他慌忙举手
,双掌摸着脸,确实摸到了皮肤。
文渊举起右手,铁面具已在他手中。他缓缓地说∶「虽然我看不见了,
不过我也知道你的脸,是什麽模样┅┅」
颜铁呆住了,一转头,再转头,三转头,看见了紫缘的惊愕,小慕容的
嘲弄,以及华宣脸上不可置信,似是痛恨、又似难过、而绝大部分是失望的
神情。
文渊抛开面具,说道∶「再来,你还打算如何┅┅韩师兄?」
铁面具边缘触地,微略一转,咯地一声,搁在地上,空洞的眼朝着天。


十景缎(一百八十八)

颜铁──现下是为韩熙,僵立当场,呆若木鸡地看着文渊,俊逸的脸上
筋肉扭动,艰难万分地吐出沙哑的声音∶「你┅┅你怎会┅┅怎会┅┅」
文渊轻声道∶「这位骆姑娘受我反击时,内劲不激反减,消长得宜,卸
去了大半劲道,那是『九转玄功』的卸劲法门,外人无从得知┅┅」说着举
手指着韩熙,说道∶「任师叔见过她,不会被她所骗,教她九转玄功。以师
兄的个性,也不可能轻易传授外人功夫。那麽教她此功的,除了龙驭清父子
,也只有韩师兄你了。」
韩熙神色呆滞,嘴角间歇抽动,眼中却闪着狂跃的光芒。
文渊肩膀微松,又道∶「两个多月前,师兄救了一位不知名的姑娘,他
说那姑娘宁愿出卖身体,也要向皇陵派的人求取九转玄功口诀。当时我还不
知原由,现在一想,那正是骆姑娘┅┅我早该想到的。」
骆金铃听到这里,悚然一惊,紧握刀柄。
文渊面容黯然,道∶「我不知道你怎能任意改变声音,或许是药物吧?
『颜铁』从未和『韩师兄』一同出现过,而又如此恨我┅┅面具下的眼神,
还是藏不住的。现在一想,迹象如此之多,但我不曾怀疑过你┅┅韩师兄,
演变到今天这个局面,是谁的错?」
韩熙双眼一睁,陡地大声嘶吼∶「谁┅┅谁的错?是你──就是你!」
「铿 铿 」连环重响,韩熙全身关节运动,铁甲剧震弹跳,诡异之极
。只听他厉声狂叫∶「若非你抢走华师妹,我┅┅我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陡听「锵锵」两下大响,韩熙飞步窜前,铁足顿地之声激昂异常,双掌
并腕推出,劲道猛烈。华宣惊叫道∶「文师兄,小心!」
文渊甚极机敏,双目虽盲,却已然听其音而辨其位,转身移步,绕到韩
熙右侧,让开此招。韩熙喝道∶「躲哪里去?」手腕倏然回转,掌劲拉回,
反手一拍,方位拿捏之准,匪夷所思,正中文渊右肩。文渊苦哼一声,连退
三步,方始站定。
韩熙双掌虚抓,杀气腾腾,道∶「唯有杀死你,华师妹才能归我所有!
你揭露了我的秘密,我再也没什麽好保留的,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功夫。」说
到这里,韩熙脸上浮现冷笑,缓缓说道∶「可惜你已经看不见了,真遗憾啊
!」
「锵」地一声,韩熙拍掌凝气,猱身冲去。文渊出掌迎击,却拍了个空
,蓦地腰间一震,反中了韩熙一腿。文渊哑牙忍痛,掌心真气散逸,手法若
虚若实,以「潇湘水云」回敬,却不料着掌处空空如也,韩熙又已避开。
华宣和小慕容无力支援文渊,看在眼里,焦急之馀,更感讶异。这时韩
熙所使的武功身法,介於「韩熙」「颜铁」两个身分之间,正奇兼备,相辅
相成,有时是韩虚清所传的正宗武功,却又不时参杂西域异技,繁杂多变,
令人目不暇给。两条铁臂胜似狂风暴雨,节节进逼,毫不留情。
文渊毕竟重伤在先,出奇不意的一击,虽是伤了韩熙,但是後继无力,
加上失明残缺,此时兵败如山倒,只有挨打的份,转瞬间又中了韩熙两拳。
此时情势孰优孰劣,任何人都一目了然,文渊纵能抵挡韩熙攻势,也迟
早会因胸口重创倒下。韩熙负伤吐血,伤势自也不轻,但他眼下馀力,远胜
文渊,而武功又是无从捉摸,可说立於不败之地。
再过须臾,韩熙手上功夫越来越猛,文渊守势瓦解,又中了一掌,飞跌
而出,猛地撞上墙壁,胸前伤口一阵溅血。华宣急叫道∶「韩┅┅韩┅┅韩
师兄,你住手啊,不要打了!」
韩熙正待乘胜追击,听见华宣呼唤,竟然愣了一下,心道∶「她还叫我
师兄,难道她┅┅并不十分恨我?」一迟疑间,便未立即出手,斜睨华宣。
但见她低头含泪,俏丽的脸蛋上哀凄无限,极轻极轻地道∶「你别杀文师兄
,拜托┅┅」
韩熙抬起手掌,虚悬文渊面前,作势下击,眼睛仍是望着华宣,道∶「
你要我饶他一命,倒也可以!只要你答应,从此伴随在我身边,什麽话都好
说。」
骆金铃闻言,顿时叫道∶「且慢!韩熙,你不杀文渊,我可要杀了他!
」华宣娇躯微震,看着韩熙的眼神犹疑了。韩熙极欲诱使华宣应允,骆金铃
此言,对他无疑是节外生枝,当下道∶「华师妹,你放心,我韩熙说到做到
,从不打诳,我说了不杀文渊,这女人自也杀他不得!快,答应了吧,别担
心了!」
那边骆金铃却不能同,弯刀半空一劈,叫道∶「韩熙,你说什麽?咱
们早就说好,事成後华宣归你处置,文渊由我来杀,你不守约定麽?」韩熙
怒道∶「贱人,这里哪有你谈条件的份?要不是我,你练得到『九转玄功』
的八成口诀?你再多话,休怪我不客气!」
骆金铃紧咬嘴唇,眼中布满血丝,大声叫道∶「废话!我要替爹报酬,
我一定要杀了他!」狂叫声中,骆金铃挺刀冲来,照着文渊一刀砍下。
韩熙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碍事的贱人!」右手铁臂一格,弯刀锵然震断
,左手跟着探出,正抓住骆金铃咽喉,缓缓施力,将她身子提了起来。
骆金铃大为惊恐,叫道∶「放、放┅┅」只喊了两声,便只剩下气音,
再过片刻,连气也已发不出来,只能舞动手足,聊做挣扎。韩熙脸色冷酷,
手指加劲,骆金铃手脚一阵痉挛,张着口,已经翻了白眼。他右手一甩,将
骆金铃掷开,砰地落在地上,毫无反应。
文渊虽看不见韩熙做了什麽,但是听骆金铃的几下声音,已经约略猜到
,脸色沉了下来。紫缘、小慕容看着韩熙这般举动,心中均感一阵悚然。华
宣脸色发白,颤声道∶「你┅┅你┅┅」韩熙轻声道∶「看吧,华师妹,我
说了不会杀文渊,就真的不会杀,也不让人杀他。来,相信我吧!」
华宣看着文渊,泪水缓缓横流在地,不知如何是好。韩熙缓声道∶「华
师妹,倘若情非得已,我也不想胁迫你。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
投进我的怀抱,而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怎麽样,跟着我吧?我做这一切,
都是为了你,只要你跟着我,我可以不杀这小子┅┅」
华宣身子一颤,道∶「当┅┅当真麽?如果我听你的,你就不再伤害文
师兄了?」韩熙面露喜色,道∶「当然!不过,你也不能再跟文渊有所来往
。你肯答应的话,我为什麽还要杀他?」
紫缘见华宣神色不定,似为韩熙言语所动,急忙叫道∶「宣妹,别做傻
事!文渊他不能失去你,何况,这人┅┅他也不会遵守诺言的!」韩熙睨视
紫缘,怒道∶「你胡说什麽?」
紫缘回望韩熙,道∶「既然知道你如此善於作伪,难道我们还能相信你
不成?宣妹,你想一想,一想就明白了!」
华宣呆呆地看着韩熙,脑海中闪过「颜铁」的形象,铁面具、铁护甲、
嘶哑的声音、怪异的武功、挟持紫缘威胁自己时的情境,那与「韩熙」所拥
有的形象,泾渭分明,压根儿是两个人。
她又看见骆金铃的尸体,不知为何,华宣想到了一个模糊的梦境,突然
之间,似乎醒悟了什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却也忍不住再次落泪,轻声唤
道∶「文┅┅文师兄!」
韩熙见她满脸绝望神色,心中顿时怒气大炽,大声吼道∶「你不相信?
连你也不相信我?」华宣哭道∶「我怎麽信你?你┅┅你戴上面具,就对我
那麽坏,欺负我,又欺负紫缘姐姐┅┅你一直在骗我,那麽过分,我怎能相
信你?」
这几句话刺入韩熙心头,登时使他哑口无言。转瞬之间,韩熙眼中杀气
大盛,心道∶「今日身分已然败露,华师妹再也不可能真心待我,事已至此
,唯有除掉文渊这小子,直接将华师妹抢过来!」
如此一转念,韩熙杀意已现,蓦地大喝一声,掌力直劈文渊脑门。文渊
一声不响,顺势低头矮身,掌势快,他身法更快,身形压至无可再低,陡然
回腰转步,巧避掌劲,掌力打空,激得地板隆然震动。趁着韩熙错愕,文渊
步法又变,舒膝斜弹,顷刻间由蹲势转为斜飞,掠过韩熙腰际,顺势重重送
上一掌。
一掌打下,文渊已然飘开一旁,只听铿然声响,回荡不绝。韩熙没能避
过,丹田吃了重招,猛地气血翻涌,极欲作呕。他惊怒交集,急忙转身盯住
文渊,恶狠狠地道∶「好,想不到你还能动,算我失策!接下来这几招,定
要取你性命。」
文渊抚胸急喘,满身血污,形势恶劣已极,听得韩熙此语,却摇了摇头
,道∶「韩师兄,你最好趁早住手。若不是铁甲护体,这一掌就可以让你躺
下。真要打下去,你必败无疑,我┅┅我并不想杀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感愕然。韩熙先是一凛,跟着哼了一声,双眉高
挑,一字一句缓缓道出∶「我必败无疑?笑话,做你的春秋大梦!」
铿铿两声,韩熙猛冲出掌,倏地铁指成爪,转出机关利刃,十道锋芒挥
向文渊,如组罗网,刹刹有声。文渊猛一转身,指刃擦身而过,只差寸许,
便是开膛破肚之厄。韩熙喝道∶「哪里逃?」紧跟着追击三招。文渊左右移
步,如御风云,犹如顺其自然,一一避过狠招。
韩熙吃惊万分,心道∶「这小子纵然未瞎,在我全力进逼之下,也不该
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与我交手,何况他已受重伤?这┅┅这是怎麽回事?」
他心中一急,出手更狠,金铁鸣响之声绵绵不绝,有如沙场干戈迸击。
然则不论韩熙的招数如何凌厉,文渊却都能规避拆解,越来越得心应手,趋
避自若。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事物,拆招之际,心中却一片雪亮∶「他的真功
夫的确厉害,照这攻守路数,是将西域武功和本派的武术相结合,似是而非
,似非而是,我眼睛看不见,难怪先前应付不来。换作其他对手,我定会败
阵,可是他却有一个绝大弱点,那就是铁甲碰击的声音。」
要知道文渊精通音律,自从与穆言鼎一战,於万物音韵领会更多,韩熙
大小招数,定有金铁撞击声响,焉能逃过文渊双耳?文渊既已失明,迫得以
耳代目,本来极不熟习,但是这金属声音实在太清晰,不似与常人过招,只
能细辨对方手足所带风声,这对明辨万音的文渊来说,实是最佳指引。文渊
冷静拆招,全心发挥武艺,十馀招後,忽然出掌反击,正是韩熙守势破绽所
在,再一次击中他的小腹。
韩熙丹田受创,登时真气大乱,逼得他痛苦不堪,脸色惨白。文渊轻声
道∶「韩师兄,住手罢。」韩熙咬牙道∶「住手?你┅┅不杀了你,我誓不
罢休┅┅」
这一掌着实打得厉害,韩熙决计料想不到,文渊的内家功夫精妙若此,
铁甲几乎已无助於护体,而自身的功力,竟也不足以抵挡。反观文渊,虽然
先前中招极繁,却没有再添重创,令他受累的,仍是胸膛那一刀,两人在内
功造诣上的差距,已是显而易见。
韩熙握紧双拳,「铿」地踏出一步,一时却踏不出第二步。文渊抢先上
前,单掌劈胸,韩熙招架不及,「当 」几声,仰天而倒,嘴角流下一丝鲜
血。
局面至此彻底扭转。文渊按住胸口,勉强微笑了一下,已经止不住伤处
流血,一手撑着墙,缓缓滑坐下来。
一阵模模糊糊的思虑,令文渊逐渐困倦了下来,耳边听着的声音似乎也
模糊了。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接着有人叫着他,不知是紫缘、小慕容、还是
华宣的声音;胸口的伤处,多了一些温柔的触感,清清凉凉地,敷上了什麽
东西。迷迷茫茫之中,有少女哭泣的声音,以及旁人安慰的语调。
完全陷入昏迷之前,他只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皇陵派、龙驭清他
──」


十景缎(一百八十九)

在一阵剧痛下,文渊醒了过来。在那一刹那间,他感到有点错愕,因为
他虽然醒了,却睁不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随即想起,他的眼睛已受
创而盲。
他正感茫然,忽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醒了吗?」听声音,
正是紫缘。
文渊轻声应道∶「醒了。」他想要坐起身来,但甫一挺腰,胸膛便是一
阵疼痛。紫缘连忙扶住他,柔声道∶「别起来了,养伤要紧。」文渊道∶「
不碍事的。」依然坐了起来,手按胸口,伤处已然包扎妥当。
紫缘轻声问道∶「觉得怎样?胸口难受麽?」文渊微笑道∶「放心,我
没事。倒是你怎麽样?那骆金铃可有伤了你?师妹和小茵呢?」
紫缘道∶「我没受伤,茵妹的伤也还好,正在邻房休息。宣妹没受伤,
可是她┅┅」欲言又止。文渊急忙问道∶「师妹怎麽了?」紫缘轻轻地道∶
「宣妹她┅┅她一直在哭,哭了好久。」
文渊虽然看不见,但听紫缘语气,也猜想得出她此时的愁容,心中难过
起来,叹了口气。紫缘默默不语,只有几下轻轻的鼻音传来,声似低泣。
文渊柔声道∶「紫缘,别哭!」紫缘摇着头,轻声呜咽∶「我┅┅我┅
┅我没法子┅┅你的眼睛┅┅」文渊柔声道∶「至少我人活得好端端的,只
是看不见东西罢了,别哭成这样。」循声伸手,摸到了紫缘肩头,想把她抱
过来,却不料伤後虚弱,手上无力。紫缘挪到他身边,轻轻搂着文渊,轻声
泣道∶「渊,你当真┅┅看不见了?这怎麽成┅┅呜、呜呜┅┅」
就在这时,小慕容的声音隔着墙板传来∶「紫缘姐,他醒了吗?」紫缘
声音微微提高,道∶「醒了!」
不一会儿,文渊便听得开门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来。文渊轻声道∶
「是小茵和师妹?」紫缘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轻轻地道∶「是。」
小慕容看着文渊,见他阖着双眼,心中一阵激动,喉头微发哽咽。华宣
坐在床缘,紧握文渊手掌,哭道∶「文师兄┅┅你┅┅你的眼睛┅┅」
文渊耳听一片饮泣,心中亦感酸楚,叹道∶「师妹,不要哭了,你这不
是更让我难过麽?」华宣仍是啜泣不止,道∶「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嘛┅
┅文师兄,文师兄┅┅」
小慕容走近文渊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指端轻触他的眼皮,顿时无
法再忍,也跟着哭出声来。文渊苦笑道∶「小茵,怎麽连你也哭了?」小慕
容强忍泪水,用力抹抹鼻头,道∶「我┅┅我没哭,你也不想要我哭,对不
对?」话虽如此,却是声带呜咽。
文渊叹道∶「是啊,你们这样哭,心里自然是很难过┅┅我不希望你们
难过,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实上,他眼睛重创失明,所受打击更非
旁人可比,此时此刻,文渊更是想哭。他眼眶一热,猛地剧痛不堪,眼眶中
竟似万刀攒刺,肌肉紧绷,竟流不出泪水。他涩然一笑,心道∶「人道是『
欲哭无泪』,我却是有泪哭不得。连哭也哭不出来,看来我这眼睛是当真完
了。」
只听小慕容低声道∶「我去问大哥,求他把江湖上的名医都找来,一定
要医好你的眼睛。」文渊道∶「这等伤势,只怕救也救不成。」小慕容亦知
此举极难,眼睛受伤,不比手脚皮肉,武林中从未听闻有人眼睛受了外伤失
明,而又治愈,重见光明的。但她总是不愿放过一丝希望,道∶「不试试看
,怎麽知道?等大哥回来,我马上问他!」
文渊听了,正自摇头,忽然觉得奇怪,心道∶「何以小茵说是『回来』
?」问道∶「慕容兄来过了麽?」小慕容道∶「来┅┅来过了,刚刚又出去
了。」
文渊一听,暗自疑惑∶「以小茵的个性,一见慕容兄面,就该问了,怎
会没问?」忽然之间,他想起了昏迷之前,耳里听到的零星片段,当下问道
∶「紫缘,小茵,师妹,在我昏倒以後,发生什麽事了?」
三女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文渊不闻回应,心里一愕,情知事态有异,
急忙问道∶「到底怎麽了?」手在床上一摸,忽然又觉得不对,道∶「这床
┅┅不像是于大人府里的,不是我睡过的。这是哪里?」
紫缘轻声道∶「这是白府,云霄派那位白姑娘的老家。」文渊道∶「白
姑娘家?为什麽到这儿来?」这话一问,又是寂然沉默。
文渊更是不安,叫道∶「说呀!为什麽没人说话?」
华宣忽然大叫一声,哭道∶「是┅┅是龙驭清┅┅他造反了,打进皇宫
去了!卫高辛、葛元当带着一群人包围了于大人家┅┅」文渊心中大震,叫
道∶「包围于大人家?那,于大人的家眷──」
小慕容轻声道∶「都逃出来了。云霄派的两位柳姑娘,发现皇陵派的人
马攻向皇宫,又去封锁城门,把于大人的兵马挡在城外,连巾帼庄的人也进
不来。她们想起我们住在这里,赶过来通知,本来想要我们一同去阻止,却
没想到我们都受了伤┅┅」
文渊听着,不由得大为震惊,道∶「後来?」小慕容道∶「要是跟卫高
辛他们硬拼,现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请两位柳姑娘带路,连着于大
人一家老小,都先躲到这里来避难。好在白嵩在京城名望不小,看来龙驭清
大局未稳,不欲节外生枝,也没发现我们溜过来,还没派人来找麻烦┅┅」
文渊喝道∶「大局未稳?要给他稳了,那还得了!没有人阻止龙驭清麽
?」小慕容道∶「大哥翻越城墙头,进城来了。我把他找了过来,他知道了
情况,已经赶去皇宫了,那白嵩也同云霄派的几位姑娘去了,可是┅┅他们
功夫称不上顶尖,单凭大哥一个人┅┅」随即一阵默然。
文渊急道∶「慕容兄武功虽高,但是皇陵派人多势众,龙驭清又是绝顶
高手,如何能敌?不成,我得┅┅」话未说完,华宣和小慕容已同时叫道∶
「不行!」
紫缘轻声道∶「渊,你别管这事了。你┅┅你受了这样的伤,怎麽去跟
皇陵派打?你这样牺牲,无事无补啊。你不也说了,不希望我们难过吗?」
文渊苦笑道∶「我还没说完,你们全料到了?」小慕容道∶「当然了,
你┅┅你就是心肠太热了,也不顾一下自己!看你┅┅看你弄成这样┅┅」
说着说着,小慕容又哭了出来。华宣也含着泪水,轻声求道∶「文师兄,拜
托你,别去跟龙驭清打┅┅你看不见东西了,怎麽能跟他动手?我┅┅我不
要你死啊!」
耳听三位红粉知己劝阻,文渊又何尝不知凶险?他自知功力不及龙驭清
甚远,便即无伤在身,也不能胜,何况此刻他外伤未愈,双目失明,一旦去
与龙驭清交手,无异自寻死路。但他内心交战,又决不能让龙驭清谋反成功
,要知此时瓦剌大军未退,一旦龙驭清杀了景泰皇帝,京城就此变天,那时
他大开城门,与也先军队内外夹攻,于谦一军势必战亡,江山易主,中原不
知会乱成盒等模样。
想到这里,文渊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奋然起身。但小慕容马上挡在他前
面,叫道∶「不可以!不管怎样,我们绝不会让你去的!」华宣也拉住他的
手,哭哭啼啼地,只是不知道该说什麽。
文渊万般着急,道∶「你们┅┅哎,你们可不能把我一人的性命,看得
比天下人还重啊!我要是不去┅┅」却听小慕容叫道∶「问题是你去了也没
用啊!就算你要跟龙驭清拼命,现在你伤得了他吗?光是我跟华家妹子就可
以把你挡在这里,你还想怎麽跟他动手?你可不要白白送死┅┅」说着说着
,话声里已泛着哭音。文渊心中一软,也知小慕容说得不错,叹了口气,说
道∶「紫缘,你也┅┅你也这麽想?」
紫缘幽幽叹气,轻声道∶「我们束手无策。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这
样平白牺牲,真的於事无补。现在,我们┅┅也只能祈求慕容大哥他们好运
了。」
文渊黯然坐倒,按着自己的双眼,不住摇头,神情丧气已极。华宣抹了
抹泪水,轻声道∶「文师兄,这是没办法的啊┅┅」文渊仍是摇着头,状极
痛苦,道∶「当真没有办法?只因为少了这一双眼睛,我什麽也做不到了?
慕容兄他们正在力挽狂澜的时候,我只能在这里空等┅┅」
紫缘和小慕容互相对望,心中均感不忍,却也想不出话来安慰,何况她
们也尚无法摆脱爱人失明的悲痛,只能在他身旁,默默相陪。
忽然「砰」地一声,房门摔开,一个女声叫道∶「文渊,文渊!」脚步
急响,冲到文渊身边。文渊呆了一下,听那声音,不禁脱口而道∶「韩┅┅
呼延姑娘?」
紫缘、小慕容、华宣同感愕然,看着这突然闯进的女子,一身金色斗篷
,满室闪耀,不是呼延凤是谁?然而只有文渊、紫缘二人知道,其实她本来
该叫做韩凤。韩凤脸上隐有泪痕,看着文渊的脸,声音发颤,道∶「你┅┅
你真的瞎了?」文渊苦笑点头,道∶「呼延姑娘,你怎麽┅┅」
却听另一个粗豪声音叫道∶「韩师兄教出来的好儿子,晚点儿再教训他
!文兄弟,你现在能动麽?」文渊闻声,更是惊讶,同时带着狂喜,叫道∶
「任┅┅任师叔?您也来了?」听这声音,分明便是任剑清,只不知他何以
会与韩凤一同来到。任剑清道∶「我也来了?当然要来!好,你招子废了,
顺风子还行,这就没问题了。」
忽然,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来∶「事态紧急,无暇多说。任老弟
,你动作要快。」这一人的声音,文渊听得更是大惊,心道∶「这可不是穆
言鼎?祖陵守陵使穆言鼎?他┅┅他竟然也来了?」果然听得紫缘语气惊异
,道∶「穆┅┅穆老先生?您怎麽┅┅」
只听穆言鼎语气甚和,道∶「紫缘姑娘,你不必担心,老夫虽然老得糊
涂,尚分得清恩怨是非,今天我不是来与文公子为难。」
这三个毫无关联之人同时出现,简直稀罕,文渊正感惊奇,却听任剑清
道∶「不错,大难迫在眉睫,有话晚点再说。」话才说完,陡地大喝∶「历
代宗师在上,皆为见证,不肖弟子任剑清,今日斗胆,僭三师兄之位传命。
华玄清座下二弟子文渊,跪下听令!」
文渊心中凛然,二话不说,随即跪地。他听任剑清不称自己「文兄弟」
,突然极其严肃地论起辈分来,心知事情绝非寻常。却听紫缘、小慕容、华
宣同时轻呼,彷佛看见了什麽惊人物事。
任剑清盯着文渊,目光炯然,喝道∶「文渊听了!从今日起,你已获传
本门『寰宇神通』人字诀信物,本门不论尊长,不得异议!伸出手来,接下
信物!」说着右手一挥,蓦地里一声铮然巨响,雄浑醇厚,回荡不已。
这几句话说来,一字一雷霆,文渊正惊讶万分,茫然不知所以,忽然听
到最後这一声响,那是他熟悉不过的声音,陡然间心神大震,脱口大叫∶「
文武七弦琴?」

2004-7-5 20:35           

ohuangwei
小学五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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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楼】
十景缎(一百九十)

文武七弦琴早已落入龙驭清手中,理当不会在此出现。可是听那弦上之
音,刚柔兼备,达於极致,除了文武七弦琴,再无别琴可替代之。
文渊惊疑之际,依言伸出双手,接过那琴。任剑清这才放松紧绷的脸孔
,笑道∶「好极!万事交代妥当,接下来该我去拼命了。」
文渊轻抚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过的「文武七弦琴」。他
右手轻撮,左手不动,琴弦铮铮微响,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应。文渊面露
微笑,轻声道∶「看是看不见,好在还听得见。久违!久违!」
他随即起身,道∶「任师叔,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任剑清道∶「这
可要多谢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来的。」文渊一呆,道∶「什麽?」
紫缘亦感惊奇,轻声问道∶「穆老先生,这张琴,是你┅┅」穆言鼎一
捋白胡,道∶「正是。老夫亦是爱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尘,藏诸陵墓之中,
是以趁掌门在外,夺了它出来。」
文渊脸色大变,道∶「但是如此一来,穆前辈您┅┅岂不是违背了皇陵 派?」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举,正是为了皇陵派的声
名。」文渊奇道∶「此话怎讲?」
穆言鼎神色肃然,慨然叹道∶「皇陵派之所以创立,乃是镇守大明天子
陵墓,责任在安邦定国。掌门之位,统领全派,更应以身作则。老夫所见四
代掌门,武功一个比一个强,德行却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渊听了,心中一动,正要接话,穆言鼎又道∶「龙掌门倒行逆施,意
图谋反,老夫劝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陵派声名扫地,坏在他的手
里。文公子,这张琴原本是你的,老夫听闻卫高辛、葛元当率人袭击于大人
宅邸,想是冲着你去的,当即带琴赶过去,一方面制止这两个蠢材,一方面
也是还琴给你,不料老夫到时,于府空无一人,倒是在离开路上,遇见了你
这师叔,和这位呼延姑娘,引老夫来到这里。如今物归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
任剑清笑道∶「我赶来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浑蛋师兄,可没想到会再
见到本派宝琴。我还担心这与大师兄一战,顶多拼个同归於尽,这件传承大
事来不及交代,那可麻烦,这下可解决了!」
文渊道∶「可是任师叔,这张琴你早就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慎重,
重给一次?」任剑清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他微一凝神,竖耳倾听,道
∶「外头兵马纷扰,只怕宫中已然大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这阵子我
到了云南一趟,探访了韩师兄的老家。文渊,华丫头,你们可记得?当日在
京城外客栈,你们韩师伯曾言,要在你们成亲之後,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文渊应道∶「记得。」华宣点头道∶「嗯,我也记得。」这时来了外人
,她不好意思再哭,已经擦了眼泪。任剑清道∶「虽然韩师兄没说是谁,不
过我这人就是忍不住好奇,亲自去探了一探。这一探可好,给我知道了『文
武七弦琴』的另一个秘密。嘿嘿,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竟然不知┅┅」说
着微露自嘲之色,道∶「也难怪我任剑清武功不精,脑筋如此之钝!文渊,
本派『寰宇神通』,向来同辈之中,仅传一人。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时局
势大不相同,包括你师兄向扬在内,加上龙腾明、韩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
┅┅」
小慕容插嘴道∶「不对啊,韩熙并不懂得寰宇神通罢?」任剑清嘿了一
声,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诀』奇效,他如何能修持两门
迥然不同之内功┅┅」说着猛一挥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渊,本门『
寰宇神通』,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三套心诀,你同辈三
名师兄,所学均是『天字诀』,专重内功,但是你师兄向扬未得太乙剑之助
,恐难领悟『天字诀』精义,又先修练了『九通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势
,若不能克服瓶颈,难有所成,你务必告知於他。」
文渊道∶「是。可是任师叔,当时向师兄修练时,你何以不说?」任剑
清苦笑道∶「要是当时我知道,早就说了!唉,详情日後慢慢说与你知。『
天字诀』尚可口传,修练『人字诀』,就非靠文武七弦琴引导不可。」说着
拿出一本书来,说道∶「文渊,你对此琴用法,早已知晓,现在再传你这份
琴谱,必可领会『人字诀』奥秘。你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紫缘丫头懂得琴艺
,由她口述教你亦可。此曲实乃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入门关键,你务必钻研透
彻。要是我当真死在龙驭清手下,你们师兄弟两人便是肩负本门兴灭的传人
,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文渊接过琴谱,道∶「文渊定会努力,但请任师叔请莫说不祥之话。」
任剑清笑道∶「生死有命,说几句话,影响得了什麽?」伸手一搭文渊脉搏
,道∶「你内伤虽然不轻,但真气尚称匀顺,瞧你气色,外伤重於内伤。你
待在这里,好好练功养伤,千万别跟来逞强。三个丫头,你们可要看牢这小
子。」文渊苦笑道∶「她们已经看得牢之极矣,任师叔无须担心。」
任剑清哈哈大笑,转头说道∶「穆尊使,你可要同去?」穆言鼎道∶「
自然要去。但老夫身为皇陵派守陵使,虽然违背掌门,但终身不违皇陵派。
任剑清,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任剑清笑道∶「也就是说,到了皇宫,
也许你我还要一分胜负?」穆言鼎道∶「琴上分胜负。」
文渊顿时想起一事,问道∶「穆前辈,您的指伤可治好了?」穆言鼎道
∶「亏得友人救治,已然痊愈。」
紫缘忽道∶「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医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脸色一沉,微微摇头,道∶「我听说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韩熙双
指插入而盲,如此创伤,只怕寻尽天下名医,亦难医治。」紫缘黯然低头,
轻轻握住文渊的手。
此时街道上嘈杂之声,已传得满屋可闻,任剑清和穆言鼎先後出了房间
。韩凤看了文渊一眼,这一看,蕴意万端,文渊却不能见之。韩凤忽道∶「
文渊,我也得去帮秦师妹她们。你可要等着,等我回来,我┅┅我有极要紧
的事告诉你。」说完便即转头,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文渊心道∶「想不到韩姑娘突然回来,还将任师叔、穆前辈一起带过来
。莫非她已经解决了那寻父之事?」随想之际,文渊将琴谱挥了一挥,道∶
「紫缘,你看一下,这是什麽琴曲?」
紫缘拿了琴谱,低头一看,道∶「书皮上没写字,我看看┅┅」翻开谱
本,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小慕容凑过头来看,见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汉字
,却又不识,不禁问道∶「那是什麽?」紫缘道∶「这是减字谱,一个字代
表左右手的指法。嗯┅┅这曲子┅┅是慢商调!这┅┅真是稀罕了┅┅」
文渊内心一震,道∶「慢商调?」古琴七弦,宫弦为君,商弦为臣,所
谓慢商调,是商弦音调降低,与宫弦同高的曲调,有以臣犯君、以下犯上之
意,文渊所学琴曲虽多,却尚未弹过这种曲调,而因为其意忿抗,古来琴家
也不弹如此曲调。他微一思索,忽道∶「紫缘,慢商调的曲子,就我所知,
古来只有一首┅┅」这时紫缘轻轻翻书,甚极出神,竟未回应文渊。华宣和
小慕容看在眼里,茫然不解。
紫缘看完全书,阖上琴谱,吁了一口气,声音竟微微发颤,轻声道∶「
是真的!」文渊身子微震,道∶「什麽?」紫缘道∶「广陵止息┅┅这首曲
子,是『广陵散』!」
文渊忽然大叫一声,小慕容和华宣吓了一跳,齐声道∶「怎麽了?」却
见文渊神情兴奋,叫道∶「当真是广陵散?是哪一份谱?」紫缘道∶「这份
我没见过,跟┅┅跟一般琴谱中记载的不同,这种指法┅┅嗯,真的,这是
最古的那一份『广陵散』琴谱!可是,这只有三十三拍。」
华宣问道∶「紫缘姐,广陵散是什麽?」紫缘微笑道∶「是首琴曲。」
华宣脸色微红,道∶「这我知道,我是说,这┅┅这很希罕麽?」紫缘道∶
「嗯,倘若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难寻的至宝呢。」
「广陵散」琴曲,相传是魏晋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
商调,正暗喻司马一家掌权,谋逆曹魏的行径。又有传闻,是嵇康夜宿华阳
亭时,鬼神所传,真相如何,後人多有臆测,总无定论。嵇康才华洋溢,却
是性情刚烈,得罪了当权的司马昭,後来被处死刑。受刑之前,嵇康抚琴一
曲,说道∶「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於今绝矣」,
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学广陵散,嵇康总是拒绝,而在他死後,这一曲广
陵散亦成千古绝响。
然而後世相传,袁孝尼曾於嵇康弹琴时偷听,学得了三十三拍,便被嵇
康发现。原本广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领会其意,自行续了八拍,然终与
嵇康所奏「广陵散」不尽相同。
又有一说,据东汉蔡邕「琴操」记载,言「广陵散」即为「聂政刺韩王
」之曲,所言内容,是春秋战国之期,聂政身涂油漆,以生恶疮,吞炭使声
音沙哑,改变形象,刺杀韩王,为父报仇的故事。然而依司马迁「史记」记
载,「漆身为疠,吞炭为哑」的是豫让刺杀赵襄子时的举动,而聂政刺杀的
是韩国宰相侠累。有人认为「琴操」并非蔡邕所着,亦不能成定说。
这些故事,文渊、紫缘自然知之甚详,小慕容和华宣可就不甚了然,紫
缘略加叙述,方才明了。文渊道∶「『广陵散』之名,略通琴艺之人无不知
晓,却是谁也不能说定它的来历。本朝朱权编有琴书『神奇秘谱』,里面收
录的『广陵散』,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谱。可惜我看不到这份琴谱,无从断定
。」紫缘道∶「嗯,这只有三十三拍,难道这谱便是袁孝尼所传的那一谱麽
?可是这少了『止息』的部分┅┅渊,我把谱告诉你,你来弹弹看。」
当下紫缘将整份「广陵散」琴谱,巨细靡遗地说给文渊听。其中用了许
多琴艺术语,小慕容固然不懂,华宣也是毫无头绪,索性坐到一旁,两个人
轻声细语,谈自己的话。
小慕容道∶「妹子,你猜你那任师叔,到底遇见了什麽人?」华宣道∶
「我不知道啊。」小慕容道∶「那定是与你们门中有莫大关联的人,否则他
怎麽会知晓这麽多事?」华宣脸色迷惑,道∶「应该┅┅应该没这种人┅┅
我爹说,他的同门长辈都已过世,也没听说有其他弟子。」小慕容沉思道∶
「嗯,这可古怪了。还有,他怎麽会跟呼延凤碰在一起,这也奇怪的很。」
华宣道∶「碰巧罢。」
小慕容见她无精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极差,自己觉得没趣,也跟着静
了下来。
那边文渊已听全了「广陵散」曲谱,端坐抚琴,准备练弹。他暗运内力
,心道∶「久久未弹文武七弦琴,一弹便是在负伤之时,不知尚能驾驭否?
且先试上一试。」轻轻拨了两个音,自觉指上劲力去而复返,并无阻碍,当
下深深蕴劲,奏起曲来。
琴音一起,「慢商调」的杀伐之气,顿时满布四周,肃穆凶险。商为秋
声,欧阳修「秋声赋」云∶「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
;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文武七弦琴,乃天下琴中极
品,这慢商调的兵戎肃杀之意,更是表露无遗,整个房间似乎成了另一个世
界,绝望而了无生气。
小慕容和华宣听闻此曲,脸色同时静了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紧迫,竟然
有茫然自失之感。紫缘精晓琴艺,却也不料这「广陵散」之曲,竟是如此气
象。文渊弹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闻广陵散之名,不闻真声,便即胡乱揣测,有说是中正平和之音
,有说是气势雄壮之曲,此时文渊心中,却感到绝大的冲击,那是一股哀痛
、沉郁的气氛,如同细微的火星,慢慢扩张,烧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轰隆轰
隆地响着┅┅
倘若「广陵散」仅是一首动听的曲子,无论如何,称不上这千古绝响之
名,嵇康亦何必坚不传人?其中关节,文渊似乎隐隐约约地体会到了。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文渊突然看见了一道白
光,不知从何方来,不知往何方去,只在那一瞬间划破了黑暗,有如一柄纵
横万古的神剑,却在倏忽间消灭於无形。在琴音中,突似有一个人声问道∶
「汝为何人?」
文渊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声却不曾稍停,心中竟没去想这句
话,内息未乱,脑子却感到剧烈的疼痛。他又像听见了那声音∶「汝欲何为
?」
文渊咬紧牙关,只觉头痛欲裂,琴声却仍不停。在极度诡异的感觉中,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又远远的隐去,彷佛问道∶「汝能止息乎?」
文渊突然一惊∶「三十三拍全弹完了,再来呢?」後人所传的广陵散,
虽不知真伪,总之是完整的,这琴谱所载,却是未完的。琴曲已近尾声,到
了颠峰之际,难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渊心中剧震,手指微一颤抖,琴声顿止,馀音缓缓飘扬,渐渐隐没。
音韵将断未断之际,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温柔而充满关怀,问道∶「怎
麽了?还好麽?」
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宣?一时之间,文渊竟然听不出来。他突然精
神大振,轻声道∶「放心,我很好!」铮铮 ,落指再弹,琴声未曾断绝
┅┅
「汝能止息乎?」
不知为何,这声音又飘进了文渊脑里。文渊嘴角一扬,道∶「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挥弹,左手吟、猱、绰、注,诸般指法,变化莫测,泛按散三
音,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首未完的「广陵散」,赫然绵绵不绝地奏了下去。
文渊似又看见,那一道光华再次穿破黑暗而来,盘旋四方,照耀虚空,猛地
化作了万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响起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不知何时,琴声止歇,文渊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人摇着自己身子,耳听
华宣叫道∶「文师兄,文师兄──」声音急切之极。文渊道∶「嗯?怎麽?
」华宣声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你没事吧?」文渊微笑道∶「没事
,怎麽会有事?」
只听紫缘说道∶「渊,你┅┅你刚刚弹的是什麽?」文渊道∶「刚刚┅
┅弹的是广陵散啊?」紫缘道∶「不,我是说,第三十三拍之後,那┅┅那
是什麽?」文渊一愕,道∶「之後┅┅我┅┅我弹了什麽?我全忘了,是随
便弹的,自然而然就弹出来了。弹得怎样?」
三女各不说话。
文渊目不见物,不知到底如何,又问∶「紫缘?」只听紫缘尴尬地笑笑
,轻轻地道∶「渊,你别生气。老实说,那┅┅那接下来的曲子,弹得实在
┅┅我真想不到你会弹成那样。」文渊道∶「弹成那样,是指什麽?」小慕
容道∶「什麽也不是,乱成一团!」连华宣也说道∶「文师兄,你真的没事
麽?我从没听过你弹这麽┅┅不好听的琴曲!真的是乱七八糟,像发疯一样
,我还以为你内息岔了,走火入魔!」小慕容道∶「是啊,瞧你满身大汗的
,一弹完就坐着不动,我┅┅我还真以为你怎麽样了!」
文渊心中大奇,道∶「当真很难听?可我刚才弹得顺手极了。」微一运
劲,但觉真气充沛,经脉畅通,内伤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气足,哪里有
半分不妥?只有一点特异,便是丹田气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气,热烘烘地,
宛如温阳。这股纯正雄实的内气,与九转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
缓缓运转。
却听紫缘又道∶「虽然不好听,可是那琴声之中,刚毅之气很强。整体
曲调虽乱,但是有一股不曾断绝的清音贯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正,带起
了整首曲子,那才像是你的琴声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话┅┅」又微笑道
∶「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自发机杼,弹没谱的曲子呢。」
听了紫缘的话,文渊突然福至心灵,像是领悟了什麽,微微抬头,道∶
「是麽?」他摸摸脑门,弹琴时的疼痛已经消退,只觉脑海空明澄澈,虽然
看不见,却不觉得处地陌生。突然之间,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我双眼虽盲
,耳朵可没聋,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练到了家,依然可以迎敌过招。」
紫缘察其神情,心念微动,道∶「渊,你想去帮任先生他们,是不是?
」文渊身子一动,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脸一板,道∶「不可以去!」文渊道
∶「我又没说要去?」小慕容瞪着眼,道∶「你也没说不去!你该不会觉得
伤势好些了,所以就想去帮忙?就算你伤势全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文渊道∶「小茵,你太过担心了,我又不是没跟龙驭清交手过,他的厉
害,我怎会不知?」小慕容道∶「这次不一样!你┅┅你看不见了啊。」文
渊笑道∶「眼睛没了,还有耳朵。」小慕容大摇其头,道∶「单凭耳朵,会
上敌人当的!」文渊道∶「用眼睛看,何尝不会上当?」小慕容道∶「总之
不准你去。」文渊皱眉道∶「小茵,你┅┅」
忽听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了!」
蓦地听得纸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稳稳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凛,低声道∶
「是卫高辛!」文渊道∶「我知道。小茵,拿剑给我!」
小慕容微一犹豫,只听卫高辛笑道∶「文渊,你┅┅哈哈,你当真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个痛快不可。
文渊道∶「瞎了又如何?」卫高辛笑声顿止,双目精光四射,缓缓地道∶「
没什麽,即使你双目完好,现在也非我对手!掌门皇上,天下无敌,特地派
我过来,让你们尝尝本派『虎符诀』的厉害!」说毕,双臂一抖,衣袖赫然
片片碎裂,绕臂飞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时的衣袖卷贴,大不相同。
「刷」地一声,华宣抽出长鞭,不待卫高辛出手,率先抢攻。卫高辛面
露狞笑,双袖碎片忽尔纷纷散落,伸手一抓,便将长鞭抓住,猛力一扯,华
宣顿时身形不稳,向前跌出。她急忙运功相抗,但是卫高辛内劲太猛,竟是
远胜以往,华宣抵挡不住,迫得松手弃鞭,长鞭登时给他夺去。卫高辛随手
丢开长鞭,叫道∶「雕虫小技!你们三个娃儿,最好滚到一边,待老子杀了
文渊,再来收拾你们!」
这时小慕容已取了床边骊龙剑,却不交给文渊,迳自拔剑,叫道∶「你
少得意!要是我大哥在这,包管杀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
跑到这里来欺负人,羞也不羞?」卫高辛冷笑道∶「你说大慕容?嘿嘿,那
大慕容,他┅┅嘿嘿,他、他呀┅┅这时还能活着麽?哈哈,嘿嘿!」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乱,语调怪异,小慕容却听得心中一惊,喝道∶「你
胡说什麽?」卫高辛冷笑不绝,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战掌门皇上,我
奉命出宫时,听得里面惨叫不绝。依我看,大慕容此时┅┅嘿嘿,恐怕已尸
骨无存。小慕容,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帮你哥哥收尸?嘿嘿,还有几个云霄
派的娃儿,竟然不肯乖乖就范,通通给我杀了,你就一并处理了罢!」
小慕容惊疑不定,怒声大叫∶「胡说,你胡说!」卫高辛道∶「是不是
胡说,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杀了文渊,还得把你们三个带过去,掌门
皇上大发慈悲,要收你们进後宫哪!哈哈,哈┅┅」他说得正洋洋自得,突
然间剑光耀眼,文渊已夺过小慕容手中骊龙剑,猛一晃剑,白芒似雪。
卫高辛还道他忽施突击,急忙向後一跃,却见他坐在原处,并无动静。
他破口骂道∶「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文渊──」一声大吼,卫高辛疾
窜上前,右手如刀、如剑、如矛,左手势成「方天画戟势」,正是他曾用以
敌对文渊,一度大占上风的神兵手「三英战吕布」绝招。文渊猛然大喝∶「
卫高辛,你瞧紧着!」
卫高辛陡见眼前一亮,骊龙剑刃自面前扫过,势道奇快奇狠,登时大惊
,矮身一避,忽见剑光急转,倏然下劈,电光石火地一闪,卫高辛左手一凉
,半截手臂飞了出去,「方天画戟势」应剑而破。卫高辛狂嘶惨呼,右手招
数顿乱,只听文渊厉声喝道∶「谁虚张声势?」剑光方落,一瞬间又斜飞而
起,再见寒光疾闪,文渊长剑横摆,卫高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远远
跌开,鲜血溅了满地。卫高辛又是一声狂嚎,凄厉至极,口里大叫∶「手┅
┅我的手┅┅」
文渊剑指卫高辛胸膛,喝道∶「你杀了谁?」卫高辛竟似失智发狂,叫
道∶「什┅┅什麽?」文渊怒声叫道∶「你刚才说,你杀了云霄派的姑娘?
」卫高辛叫道∶「杀┅┅杀了┅┅我当然杀了!」
文渊轻轻吸一口气,说道∶「你,你这┅┅」突然之间,丹田中那股热
气腾腾上涌,直冲奇经八脉,一道刚劲冲上文渊手中剑,他猛然发劲,骊龙
剑一进一出,血光飞散,卫高辛高声惨叫,胸膛已被贯穿,摇摇晃晃地後退
几步,摔仰在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紫缘早已转头掩面,不忍多看,小
慕容和华宣见文渊出招如风如雷,迅猛无匹,诛杀强敌卫高辛,竟如切瓜砍
菜,为其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尔呆住,说不出话来。
文渊撩衣拭去剑上鲜血,说道∶「龙驭清已知道我们在这里,待在这也
不安全了。这家伙称龙驭清做『掌门皇上』,不知他到底是当真成功了,还
是属下胡乱给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现在,即使你不答应,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声,虽不说话,神情却已明显动摇,心中更是担心慕
容修的安危。华宣捡起长鞭,低着头,说道∶「文师兄,你若要去,我们也
都要一起去。」又补了一句∶「紫缘姐姐也是。」文渊道∶「紫缘?」紫缘
说道∶「嗯,我们已决定好了,不管少了谁,剩下来的人都受不了,是不是
?」
小慕容叹道∶「罢了,罢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摸了摸怀中短剑,
道∶「走就走罢!」
 
大内皇宫,奉天殿上,龙驭清高坐龙椅,志得意满地看着殿中情境。地
上躺了不下百人,若非尸体,便是裸女,多是宫中的太监、卫士、宫女。龙
腾明从大门进来,踢开一具尸体,笑道∶「爹┅┅」
龙驭清双目一瞪,道∶「什麽?」龙腾明道∶「不,孩儿失言。父皇,
孩儿又找到一个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宠妃。」龙驭清笑道∶「很好,带过
来。」
龙腾明右手一招,两个皇陵派的汉子架着一个嫔妃进来。龙驭清起身离
座,走到殿中,说道∶「她叫什麽?」龙腾明道∶「孩儿没问,但听其他宫
女称她琼妃。」
龙驭清眼光如电,打量着那琼妃,见她衣饰华丽,固不待言,一张脸蛋
也是洁白柔嫩,十分秀丽,年纪看来甚轻,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双水灵灵的
眼睛透着几分惊恐,瞧着周遭的尸体,不住颤抖。
龙驭清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不错,是个美人。从今以後,你可要
好好服侍朕啊。哼哼,哈哈!」琼妃骇然转头,颤声道∶「你┅┅你是谁?
竟┅┅竟敢这样无礼┅┅」
但听龙驭清哈哈大笑,道∶「谁?朕是皇帝!」忽又目光一紧,道∶「
大明天子朱祁钰,躲在什麽地方?」琼妃被他盯得簌簌发抖,道∶「我┅┅
我不知道┅┅」龙驭清眉头微皱,冷笑道∶「腾明,你们都退下。」龙腾明
和两名大汉依言退出殿外,那琼妃虽得自由,却吓得无法动弹,瘫坐在地。
龙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你听好了,从今以後,你要侍奉的皇上,
在这里!」


            (一百九十一)

  文渊系了骊龙剑,背了文武七弦琴,在紫缘、小慕容、华瑄三女引路下
,急奔皇宫。来到午门之外,文渊顿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立时停步,说
道:“这里死了人?”

  三女四下环顾,只见满地横七竖八都是死人,有官兵卫士,有宫女太监
,也有皇陵派的人,尸积御道,血洒宫墙,景象十分惨酷,令人作呕。小慕
容定了定神,道:“死了很多,看他们服装,多半是士兵,有一些是皇陵派
的。”文渊道:“有云霄派的姑娘们吗?”

  小慕容看了一会儿,道:“尸体太多,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希望是没有
……啊!”突然惊叫:“大哥……大哥!”

  文渊大为震惊,叫道:“里面有慕容兄?他……他……”小慕容急道:
“不,不是,大哥在前面!他、他……”不及说完,已经飞奔上前。紫缘牵
了文渊的手,轻声道:“慕容大哥在前面坐着,没事的。”文渊吁了口气,
道:“我还以为……紫缘,师妹,带我过去。”
  三人快步上前,来到协和门边,只见慕容修坐在门外,浑身浴血,身边
放着一柄长剑,也是点染殷红。他见到四人前来,双目一瞪,低声道:“他
妈的臭小子,不好好休息,滚过来送死干吗?”声音甚为虚弱,轻浮无力,
但语气仍然十分倨傲,气势不衰。文渊道:“我可不是来送死的。慕容兄,
你伤势如何?”

  慕容修哼了一声,道:“不算什么!”往成群死尸一指,道:“这里所
有皇陵派的,全是大爷一手杀乾净。龙驭清那老贼,以为区区几掌就宰得掉
我,嘿嘿,作梦!”

  小慕容惊道:“大哥,你跟龙驭清动手了?”慕容修怒道:“废话,明
知道我受伤,还问这蠢问题?除了龙驭清,皇陵派还有谁够资格跟本大爷动
手?”小慕容俏眉一扬,道:“黄仲鬼呢?”慕容修道:“他妈的,他可不
在这儿!”

  文渊心中大疑:“黄仲鬼是皇陵派第二高手,龙驭清造反,如此大事,
他怎能不一同行动?”这念头才刚转过,忽地几声女子呻吟自门内传来,打
断了他的思绪。那呻吟声甚是微弱,似是身负重伤,气力不继。

  只听慕容修道:“你们来得也算正好。小妹,里面有个傻丫头,你把她

走,省得碍手碍脚的,待会儿可还有几番硬战……”说到这儿,忽听那声
音自门内骂道:“大慕容,你说什么?谁……谁是……呃、咳……”话还没
能说完,便是几声咳嗽。

  她一说话,声音立时给文渊等人认了出来。华瑄叫道:“是蓝姐姐?”
走进去一看,果然见蓝灵玉坐在门边墙脚,双戟摆在身边,抚胸喘息,身上
血迹斑斑,也不比慕容修来得好。她上身少了右边衣袖,手臂裸露至肩,余
下衣衫也残破不堪,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一见众人来到,脸上先红了几分
。小慕容进门看了,转头一瞥兄长,道:“大哥,你伤成这样,怕不全是跟
龙驭清打来的吧?说实话,你对蓝姑娘做了什么?”

  慕容修一愕,紧接着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这死丫头!你当你大哥是
什么人了?”小慕容笑道:“就是太清楚你是什么人,才这么问啊!”慕容
修呸了一声,又骂一声:“死丫头!”往门内一指,道:“废话少说,快快
把她带出去,若不是这丫头坏事,大爷还不会受这个伤!”蓝灵玉低声道:
“谁要你多管闲事,活该!”慕容修怒道:“嘿,到底是谁多管闲事?”

  文渊目不视物,不知两人受伤模样如何,但听两人说话,慕容修精神尚
足,蓝灵玉却真是内伤沉重,气息不顺,当下道:“慕容兄,蓝姑娘,这是
怎么回事?龙驭清到哪里去了?”

  蓝灵玉轻声道:“龙驭清……现下不知在哪儿了。”她略为调息,呼吸
稍顺,又道:“瓦剌的军队正在外头猛攻,可是于大人说还挡得住,要我们
先进城来,去救皇帝。大姐、二姐要带领庄中姐妹们,只有我跟四妹翻墙进
来。但是我们到这里时,皇陵派和靖威王的人已经攻进去了……”

  文渊惊道:“靖威王也派人来了?”心中一阵不安:“要是情非得已,
必须杀伤赵姑娘的家人,可该如何是好?”
  蓝灵玉微微点头,道:“他们都杀进奉天殿去了。我跟四妹跟进去,被
龙驭清和他儿子察觉。我跟龙腾明交手过了,他的武功进步得奇快,简直…
…简直快追上了黄仲鬼……”小慕容一惊,道:“追上黄仲鬼?这……怎么
可能?”

  蓝灵玉道:“奇怪就在这里,我看他出手奇猛,招招威力惊人,可是却
像是打得十分辛苦,神情不太对劲。”朝门外一看,脸上微红,轻声道:“
我跟四妹打不过他,被他捉住,他……他想要……”忽地不语。小慕容看了
她身上衣衫,便即了然,道:“后来呢?”蓝灵玉道:“正好你哥哥来了,
这才逼退了龙腾明,让我们趁机逃出来。可是,他……他也被龙驭清打了两
掌。”说到这里,隐隐听得慕容修骂了一声:“他妈的!”

  蓝灵玉停了一会儿,又道:“后来任大侠也来了,还有云霄派的呼延姑
娘,跟一位老人,我听皇陵派的人叫他‘穆尊使’。”文渊道:“是穆言鼎
前辈,他将‘文武七弦琴’拿来还我,已决心反对龙驭清的行动。”蓝灵玉
眼睛一亮,道:“果真如此?这么说来,皇陵派少了一名大将,要对付龙驭
清,尚有可为。不知怎地,皇陵派几名高手的功力都进步不少,龙腾明如此
,葛元当也是,只没见到那卫高辛……”

  华瑄道:“蓝姐姐,那卫高辛已经死了!”蓝灵玉一怔,道:“死了?
”华瑄向门外一指,道:“他到白家来袭击我们,被文师兄杀死了。”蓝灵
玉脸色甚惊,道:“当真?文……文公子他不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华瑄轻轻点头,黯然道:“是啊。”望望文渊,道:“可是文师兄还是很厉
害!”

  慕容修突然抬头,道:“文渊小子!”文渊道:“什么?”慕容修站起
身来,道:“你当真杀了卫高辛?”文渊点头道:“是。”慕容修道:“好
,怎么杀的?”文渊道:“我出了两剑,废了他的双手,再一剑刺死他。”
慕容修道:“你可有受伤?”文渊道:“没有。”

  慕容修凝望文渊,突然哈哈大笑,叫道:“小妹,过来!”小慕容走了
过来,道:“干嘛?”慕容修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的眼光还真不差,
挑了个好家伙!”小慕容脸蛋一红,道:“大哥,你说什么呀?”

  但见慕容修目光一闪,拍了拍文渊肩膀,道:“小子,听好。龙驭清的
功力,你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他的本事可更上一层楼,极难对付,除非本
大爷出马。不过我给那丫头拖累,先受了伤……”说到这儿,蓝灵玉隔着门
板瞪了他一眼,慕容修自然不知,又道:“……想杀龙驭清,只好靠你,和
那姓任的胡渣鬼。杀不了,就跑!无论如何,保命第一,求胜其次,以后大
爷治好了伤,还可以慢慢干掉他,你要是死了,叫我家小妹守寡,他妈的,
大爷绝不放过你!”至于他如何不放过一个死人,虽然甚是出奇,倒也没人
多问。

  文渊点头道:“慕容兄放心,小弟知道。”微微转头,道:“蓝姑娘,
我任师叔与龙驭清动手过了吗?”蓝灵玉道:“当时我们只一照面,他就走
了,说是要先藏了皇帝,叫龙驭清找不着,立于不败之地。呼延姑娘和那位
穆前辈护送我们到这附近,给皇陵派的人冲散了,现在不知在哪儿,跟龙驭
清动手了没,也不知道。”

  文渊微一沉思,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们。小茵,师妹,你们留在这
里,照料一下慕容兄和蓝姑娘,紫缘同我一起走。”

  小慕容叫道:“不行,你一个人保护紫缘姐,那太危险了!我们可得一
起走。”慕容修更不答应,道:“小子,你少开玩笑,本大爷何时需要人照
料来?去去去!你们四个一起走,我有这一把剑,谁也拿不走大爷项上人头
。”文渊道:“还有蓝姑娘呢?”慕容修骂道:“呸!有我大慕容在,还怕
谁伤了她?快去,快去!”

  文渊心道:“慕容兄要是伤势不重,不会跟蓝姑娘在此险地疗伤,实在
不能犯险。”当下道:“小茵,你还是跟师妹留下罢,有紫缘引路就够了,
一会儿你们再跟上来。你们全部跟着我跑,虽然可以帮我,但是谁出了事,
我却很难分身援助,还要顾着紫缘啊!”
  小慕容衡量情势,心知此时无暇拖延,当下只得点头,道:“大哥一好
些,我们马上过去。”华瑄看着文渊,心中百般担心,道:“文师兄,你小
心!”

  文渊默默点头,转头说道:“紫缘,走了!”紫缘跟在他身边,轻声道
:“这儿地方很大,先往那儿去?奉天殿么?”文渊道:“正是,就先去那儿。”

  两人并肩急行,文渊托着紫缘腰后,真气轻送,让她跟得上自己脚步。
紫缘指明去路方向,两人越过金水桥,直奔奉天门。偌大皇城,此时竟不见
一人,煞是寂静。

  紫缘见四下无人,正要通过,文渊忽然揽着她的腰猛然一跃,急升二丈
,只听嗤嗤声响,三枚飞刀插在两人起脚地上。文渊趁势真气一沉,轻飘飘
地向前滑去,一掠三丈,又是一跃。只听一人喝道:“想走?”一道身影从
旁闪出,挥刀斩向文渊。紫缘还没看清楚,便见银光一闪,文渊已然拔剑,
骊龙剑先断单刀,连刺四下,那人双手双脚同时重创,顿时倒地。这还是文
渊手下留情,否则以骊龙剑之利,便可断其四肢。

  文渊一撇长剑,道:“是不是皇陵派的?”那人怒道:“是又怎样……
”文渊二话不说,往他太阳穴一踢,那人顿时永远住口。

  紫缘看得心惊,尚未定神,文渊已道:“快走,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皇陵
派的人,要加快脚步!”紫缘神色茫然,握住了文渊的手。

  才过奉天门,又是两名皇陵派的汉子拦路。文渊听风辨位,出剑如电,
又已杀了两人。两人一路奔向奉天殿,四十多名皇陵派的好手先后围了上来
。这几人武功差的,也有康楚风一般本事,武功强的,几乎可比龙宫派狻猊
、睚眦两太子,或是巾帼庄凌云霞、蓝灵玉,连番进击,战力着实惊人。

  但是,即使丝毫不懂武功的紫缘,也能悄悄感受到,文渊和平常不一样
。她看不出文渊剑法的神妙之处,但是却感觉得到剑上的气势,一股迥异于
平常的杀气。

  一剑,一剑,又一剑,文渊挥洒着手中骊龙剑,浑没把这四十余人看在
眼里──当然他也看不见。

  奉天殿前很快就静了下来,文渊长剑指地,朝紫缘道:“走罢!”

  紫缘静静点头,应道:“好!”
  她初时担心,这时却已安心了。这份杀气,不同于向扬的雄烈,慕容
修的狂傲,龙驭清的霸道,而是出奇的肃穆。

  紫缘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渊!”

  文渊侧首道:“什么事?”

  紫缘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可别让我担心。”

  文渊静了一下,如平时一般地微笑,道:“好。”

  两人踏上了通往奉天殿的阶梯,骊龙剑当先开路,一团森然剑光冲入大
殿,无人来阻。一进殿中,文渊脸色立时凝结,手中长剑直指丹墀之上。紫
缘看得分明,更是脸上泛红,身子微微发抖,朝文渊轻声道:“龙驭清!”
  奉天殿里,回荡着女人的娇喘与呻吟,而且还不只一个。殿中至少有二
十多个男人,正捉着宫女们疯狂奸淫,龙椅前后,围着三个嫔妃模样的女人
,衣衫散乱,一个站在椅边任人抚摸,两个跪在龙椅之前,争先恐后地抢舔
着座中人的巨大阳物。

  座中人身穿龙袍,满脸骄横,目光却又凌厉生威,盯向文渊与紫缘,犹
如两道电光一照。他全身上下都是皇帝装扮,然而他并不是景泰皇帝,而是
龙驭清。

  周遭的淫声令人心乱,文渊的剑遥遥指着他,却没半分轻晃。龙驭清冷
笑一声,并不说话。

            (一百九十二)

  奉天殿。

  这个威仪肃穆、朝臣晋见皇帝之所,此时竟成为皇陵派门人恣意纵欲的
地方,可想而知,景泰皇帝若非遇害,便是逃亡。

  而不论大明天子是否幸存,照皇陵派门人肆无忌惮的程度看来,整个皇
城显已在龙驭清掌握之中。

  “嗯、嗯、啊……”

  龙椅旁的女子,便是琼妃,三女之中,唯有她浑身赤裸,一身柔嫩雪肤
暴露无遗,蜜穴正遭受龙驭清手指戳弄,淫水溢留股间,羞耻地呻吟着。她
原是景泰的宠妃,此时皇帝失踪,她落在龙驭清手里,早就害怕不已,任凭
龙驭清玩弄,哪敢反抗?

  对于文渊的闯入,龙驭清彷佛视若无睹,手指抽离琼妃的私处,去摸她
的一双嫩乳。琼妃含泪挺胸,虽然羞愧,但身为妃子的本分,却使她动作自
然地曲意顺从。龙驭清捏了捏乳,突然转望殿中的紫缘,目光炯炯。紫缘轻
握文渊手掌,正视回去,既无窘色,也无惧意。龙驭清暗哼一声,心道:“
这丫头还是这么傲!”右脚踏了一下,又哼了一声。

  风声微响,殿侧蓦地抢出一人,一掌拍向文渊。只凭着这些许风声,文
渊回剑一削,立即反占先机,剑光飞纵,堪堪划伤那人手臂。那人反应快极
,及时避开,大声喝道:“文渊,你这蝼蚁贱民,胆敢来惊扰皇上圣安,不
要命了么?”

  文渊一听,不禁微微冷笑。紫缘轻声道:“是葛元当。”文渊点头道:
“我知道。”紫缘道:“小心,龙腾明也来了……左边还有一个,不认识。
”话刚说完,一道刚猛掌力赫然袭来,文渊察觉异状,左掌挥出,劲力拿捏
恰到好处,四两拨千斤,龙腾明“九通雷掌”掌力已被卸去。同一时间,文
渊横剑一架,发劲一震,汤开了自左劈来的一件兵器。紧跟着一阵腥风,葛
元当掌聚毒气,连拍七掌;龙腾明一招无功,次招随之抢上,双掌狂劈不绝
,“雷鼓动山川”猛招出手,顿成惊涛骇浪之势,霸道无俦。

  连环抢攻,意在文渊,然则攻得尽猛,却难收成效。

  骊龙剑在文渊挥洒之下,锋芒尽露,灵动多端,不仅彻底抵御龙腾明、
葛元当的进击,连同紧依身旁的紫缘,也在剑光护卫之下,不曾稍受波及。
文渊耳听风声,身感敌息,久守后骤施反攻,飒飒两剑,龙腾明及时避开,
葛元当却惨叫一声,向后跌开。紫缘轻声道:“削到左腿。”文渊微一点头
,抬头喝道:“龙驭清,你还不亲自动手吗?”

  却听龙腾明怒声喝斥:“文渊,你好大胆!我父皇的名讳,岂是你这贱
民叫得的?”说着再次抢上,重掌出击。文渊微微哂然,道:“一个叫皇上
,一个叫父皇,你们真以为窃国图谋已成?未必见得!”左掌聚气,一拍迎
击,双掌一交,龙腾明身形晃动,居然连退三步。

  龙驭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微感惊诧:“腾明身上已受了‘虎符诀’,
功力大进,文渊这小子居然还能敌得这一掌,可见他的武功造诣又深了一层
。”一转念间,龙驭清推开琼妃和两个含箫女子,整好龙袍,缓缓站起。

  龙腾明虽被文渊震退,却无损勇悍之色,见父亲离座,当即躬身说道:
“父皇,您不必为了这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让孩儿来擒下他。”

  龙驭清点了点头,意似嘉许,道:“用不着留活口,杀了便是。”龙腾
明道:“孩儿明白。”目光扫向文渊,陡然间杀气大盛,长啸一声,再次出
掌。这一掌去势平淡,却是罡风猎猎,声势骇人,比之先前几招,威力何只
相去倍蓰?

  面对功力骤增的龙腾明,文渊毫不掉以轻心,真气内敛,凝然屹然,剑
势不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指南剑”的架势。

  龙腾明见招变招,掌势飞旋,如羊角暴风、江河漩涡,乃是“风雷绕石
坛”绝技。旋劲厉如飙风,威不可当,文渊身形却无半分摇晃,骊龙剑破空
而出,中宫直入。

  周遭全是敌人,唯有速战速决。

  一团炽热雄烈的阳劲,直冲骊龙剑尖,就如同击杀卫高辛的那一剑。“
风雷绕石坛”的重重掌影,尽数瓦解。

  前所未有的震恐,刹那之间吞噬了龙腾明,骊龙剑刺上了他的胸膛。皇
陵派众人哗然惊叫,龙驭清双目圆睁,没有出手。

  龙腾明犹如断线傀儡,缓缓仰天而倒,胸口却没有一滴血,只有衣服微
微破损。文渊缓缓垂剑,道:“龙驭清,你好冷血!”龙驭清冷笑道:“朕
乃九五之尊,明察秋毫,岂会看不穿你这鬼蜮伎俩?”
  紫缘慧目流转,看了看龙腾明,立时明了:文渊不打算杀龙腾明,而是
要引龙驭清出手救子。任凭龙驭清武功绝顶,若是仓促出手,或许有机可乘
,文渊要赌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可是,龙驭清甘冒独子丧命之险,而不为所
动……
  她看着这个身穿龙袍的霸王,又看看周遭,皇陵派诸人都已停下淫乐,
分持兵器四下包围,众多裸女躺了满地,犹自呻吟涕泣。紫缘黯然低头,极
轻极轻地道:“他日桀纣。”

  龙驭清面露冷笑,心里思索着文渊那一剑:“这小子的本领,比我想像
中进步更大,这‘神剑点穴’之技,我原拟当世仅韩虚清有此造诣,想不到
这小子也办得到……”一瞪文渊,眼中精光暴现。
  对文渊而言,这是他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文渊调匀内息,准备迎
战。

  所谓“神剑点穴”,顾名思义,是以剑尖传劲,封人穴道之意。此技本
极为难,盖因剑尖易于伤人,剑尖一点一微,更难精准传劲。点穴所使劲力
不确,即使中了穴道,也无作用。文渊盲了,认穴是一难;骊龙剑乃犀利神
兵,触肌不见血是二难;这一剑去势石破天惊,竟然收发自如,至刚倏忽转
至柔,内功欲登如斯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之前,文渊剑法纵精,也绝无这等造诣。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重
得文武七弦琴,修练寰宇神通“人字诀”,体验千古绝响广陵散……

  他还不知,就在他神游“广陵散”之中时,他的脑子已起了巨大变化。
寰宇神通天地人三境,以“人”最精简,却也最为变幻难测。要知人身之中
,奥秘无穷,自成天地,而头脑主控全身,概观“首脑”“头领”之类语词
,俱可知古人虽多不明脑中奥妙,却能知其乃人身主导。

  常人五感俱全,而文渊骤失光明,脑里原本管控见物的能力无用武之地
,等于有一部份的脑子失去了用处。瞎子多双耳灵敏,盖因目盲日久,原本
用以观见万物的能力不复久废,日渐转化,使得其余感官更为精密。

  这原是日积月累的变化,但是文渊在弹奏“广陵散”的经历中,受到的
震撼,空前绝后,竟使这极其微小、却至关重大的长年演变,一蹴即至。
  也可谓“脱胎换骨”。

  这时的文渊,即使大罗金仙给他换一双完好的眼睛,也永远不可能重见
光明。可是他的耳朵,超乎任何武林高手,敏锐异常,几乎听得见“形象”
。在文渊的脑海里,极端的明晰与混沌并存。

  文渊的武功,在无形中踏入了另一个领域。但是,能否及得上龙驭清,
他还没有把握,却非交手不可!

  他将文武七弦琴自背上解下,交给紫缘,紫缘就地端坐,摆好了琴。

  黄影一闪,龙驭清自丹墀飞纵而出,挟带着霸道无边的气势,如黄龙腾
空,雷霆排云,双掌同时出击,一举打出两道“夔龙劲”。

  摧山破岳的大气势直逼过来,文渊正面迎击,一剑平刺,不是指南剑。
紫缘玉手一抚,心如明镜止水,琴声铮然响起,赫然是“广陵散”。

  这一剑,是文渊力揽狂澜之剑,“广陵止息”!

  双方劲力交锋,竟是不相上下,寸进不得,一剑双掌隔空互拒,蓦地
轰然激汤,悉数倒卷。

  剧变突生,文渊胸膛一热,旧创猝然裂伤,当堂鲜血飞洒。文渊大惊,
剑招未及使尽,真气已无以为继,全身劲力骤然失控……

  奉天殿静了下来。

  龙驭清凝立不动,脸上渗出粒粒汗珠,微微点头,道:“好!”深深吐
了口气,道:“好,实在很好!即使只此一招,我也万万料想不到,你的功
力已足以与我抗衡。”说这话时,龙驭清霸气未减,傲气却敛,着实震惊于
文渊的进步。

  骊龙剑落在七八丈外,文渊倒在血泊之中,已近昏迷。紫缘急奔过去,
叫道:“渊……”

  龙驭清身形一掠,抢在紫缘之前,紫缘收步不及,险些撞上。龙驭清冷
笑道:“胜负已分,这小子终究敌不过我……敌不过朕!”

  文渊外伤本重,凭着一股真气力战至此,面对修为震古铄今的龙驭清,
旧伤复发,这一剑竟然无缘使完,文渊丧气之极,心中长叹,轻声苦笑道:
“天亡我也!”

  龙驭清志得意满,道:“朕是真命天子,天命所归,你自当败亡。你能
由朕亲手处决,死也该瞑目了。”皇陵派众弟子齐声叫道:“皇上圣明!”

  文渊听着,只笑了一笑,缓缓摇头。却听一个男子声音骂道:“狗屁皇
上,圣明个屁!”旁人一听,正自惊怒,忽见一道青影飞窜入殿,剑光纵横
,直逼龙驭清,来人乃是慕容修。

  龙驭清哼了一声,随手一震,慕容修长剑去势顿时失了准头,威力尽失
。慕容修顺势退开,傲然说道:“他妈的,龙驭清,有本事再跟大爷斗上三
百招!”小慕容、华暄跟着进来,一齐拥到文渊身边,持剑振鞭,各自护卫
。蓝灵玉却未跟来。

  龙驭清察觉慕容修剑上殊无劲道,知他内伤没多少起色,根本无力再战
,当下只是冷笑,道:“很好,朕就陪你玩几招……”忽然转身一掌,厉声
道:“先陪你玩!”

  砰地一声,正有一人从龙驭清背后偷袭,双掌一拍,那人连退几步,“
哇”地口吐鲜血,皇陵派众人一看,那人白髯飘飘,竟是穆言鼎。

  龙驭清厉声道:“穆言鼎,你背叛本派,胆敢与外人联手偷袭朕,只有
死路一条!”穆言鼎一抚胸膛,喝道:“老夫身任守陵使,尽忠职守,不能
眼看掌门断送皇陵派。掌门,莫要一错再错!”

  龙驭清怒道:“废话一堆!”一掌拍去,雷掌刚劲霹雳而响,毫不留情
。穆言鼎原欲以“五音弹指”相抗,但见文渊等人多半伤重,恐怕承受不起
这敌我不分的功夫,只有先避其锋,纵跃一旁。

  同一时间,殿旁突然金光迸现,一道艳丽身影飞掠而至,无数刀光连环
劈出,却是“金翼凤凰”,云霄西宗掌门韩凤到了。她甫一出手,便是金翅
刀杀着“凤鸣朝阳”,金芒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佐以云霄派绝顶轻功,当
真是绚烂夺目,神妙无穷。金光之中,紫气又现,“天宫紫鸾”秦盼影也已
来到,两柄紫色软剑飘然交织,一招“鸾鸟鸣云”,与韩凤金翅刀招数融为
一体,顿成“鸾凤和鸣”之招,金刀紫剑,天衣无缝。

  面对云霄派妙招奇袭,龙驭清脸色一沉,并不硬斗,先行退开,脚下步
法幻异,轻易脱出刀剑合击范围。韩凤、秦盼影原欲将之围困,却被他举重
若轻地避开,不禁都是心头一紧。

  文渊听见兵刃破空之声特异,低声道:“是……呼延姑娘跟秦姑娘?”
小慕容低声道:“是,我们在外头都聚上了!”

  大批敌人闯入奉天殿,皇陵派众弟子纷纷呼喝,正待上前围攻,却听龙
驭清喝道:“好!你们全都来了,就让朕一一杀个乾净。哪一个先上场?”

  上空猛地传下一声断喝:“我先!”大殿横梁之上,一人纵身跃下,右
腿蕴含万钧之力,朝龙驭清当头一脚,这一记“云龙腿”来得石破天惊,有
此功力者,正是任剑清。

  这一招是任剑清毕生修为之所聚,一腿之下,犹如天神降临,排云驭气
,龙驭清骤觉压力惊人,首度提声暴喝,右臂直振,单掌朝天,手掌脚底一
交击,泛开一阵飞烟,任剑清鞋底尘土震得乾乾净净,内劲回旋激斗,猛恶
绝伦。

  龙驭清与任剑清一拼,穆言鼎、韩凤、秦盼影等见他破绽大露,同时前
冲夹攻,成为四人夹攻龙驭清之势,眼见龙驭清与任剑清僵持,绝难抵挡其
余攻势,任剑清突然神色大骇,叫道:“大家退开!”

  龙驭清面露狞笑,左掌五指虚抓,“寰宇神通”功力已动,方圆两丈之
内真气摇撼不绝,轰轰闷响,宛如穹苍异变,阴霾蔽空,漫天惊雷随之而来
──

  任剑清的警告已迟了一步。龙驭清双掌分击天地,全身经脉真力爆发,
首先震开任剑清,双臂轮回转动,忽摆成拨分左右之势,架势一变,已牵动
无穷巨力。任、穆、韩、秦四人,瞬间便被卷入恐怖的杀着之中。龙驭清双
掌飞旋,每一掌都催放着天崩地裂的大威力,骇气奔激,震响交搏,不论四
人功力深浅,一概猛攻,无坚不摧。

  九通雷掌,“雷惊天地龙蛇蛰”。

  砰地一声,两柄紫剑远远飞开,接着金光乱闪,韩凤抱着秦盼影震飞出
来,一齐摔在数丈之外。两女口吐鲜血,都已在一瞬间受了重伤。文渊听得
摔地闷声,知道不妙,直咬得下唇渗血。

  顷刻之间,穆言鼎也摔了出来,后脑重重撞地,晕死过去。只见他胸口
掌印深陷,伤势险恶之极。蓦听任剑清厉声大喝,和龙驭清同时定下身形,
站在当地。紫缘惊叫道:“任……任先生,他……”

  任剑清掌悬龙驭清顶门之上,龙驭清左手五指,却已硬生生地插入任剑
清胸膛,怵目惊心。任剑清身子微颤,喉头咕地一声,忽然哈哈大笑,道:
“好功夫!”肩头一震,一丝鲜血自嘴角流下。

  龙驭清目露凶光,五指朝外一放,“春雷百卉坼”掌劲疾绽,如雷霆炸
裂,任剑清胸口血肉飞散,身子向后疾弹,狠狠撞上丹墀,略一摇晃,“咚
”地撞倒在地,再不动弹,只见地上一摊血迹慢慢扩散。

  文渊奋力站起,叫道:“任师叔!”不闻回应。

  龙驭清冷冷地道:“他没救了,连中‘雷惊天地龙蛇蛰’和‘春雷百卉
坼’,不可能活得下去。”双手一搓,鲜血沾满了两只手掌,狞笑着道:“
还有人吗?谁还要过来?朕至今不曾受过一拳一掌,该就此处决你们了?”

  慕容修脸色阴沉,持剑踏出一步,一挥长剑,剑刃劈风而啸,悠悠不绝
。文渊重拾骊龙剑,沉默不语,缓缓摆出了指南剑的架势。小慕容手握短剑
,站在两人之间,华暄持鞭站在文渊身旁,紫缘坐在原地,再次抚琴。

  至此地步,唯有死战。可是所有人都已伤疲不堪,对手却是绝世高手龙
驭清。文渊的伤势太重,慕容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加上华暄、小慕容,
结果也可预见。

  龙驭清冷笑着,主动走上前去,一步、两步、三步,渐次逼近,如巨大
的死亡阴影……

  突然,龙驭清停下脚步,文渊也回头一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又有人进来了,极为平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踏进奉天殿。

  “向扬……”

  龙驭清睁大眼睛,慢慢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一百九十三)

  向扬来到奉天殿正中,停下脚步。当他看见文渊时,神情明显为之震动
,随即朝龙驭清怒目而视。龙驭清冷笑道:“用不着瞪朕,你师弟的眼睛,
是韩熙那小子毁的。”

  向扬神色凝重,转头望向文渊。文渊虽不见师兄目光,却也微微点头。
向扬双拳一紧,再次注视龙驭清,须臾,开口说道:“想不到你真的谋反了
。如此一朝之间,坐拥天下江山,难怪你舍得不当皇陵派掌门啊,龙驭清!

  龙驭清笑道:“话虽如此,但当上皇陵派掌门,武林共重,亦是荣华富
贵,享之不尽。向师侄,一个月早就过了,你至今才来答覆,莫非是为了祝
贺朕身登大宝,故而刻意来迟?”

  向扬闻言,微微一笑,道:“过了约定的日子,是我有事耽搁了。不过
前来祝贺,倒是不错。今个儿我赶了几时辰的路,特地来给龙师伯一个惊喜
……”

  文渊等人听着两人对话,均觉愕然不解,忽听一声女子呼叫传来:“向
公子,不可以!”

  但见一名少女手持弹弓,衣衫披血,喘着大气冲进殿内,众人一看,却
是巾帼庄四庄主杨小鹃赶至。她急急忙忙地奔到向扬身前,双瞳紧紧盯住了
他,犹自不能平缓呼吸,徐徐喘着气。

  向扬微微一愕,道:“杨姑娘!”杨小鹃抛开弹弓,双臂张开,挡住向
扬去路,叫道:“你要是……要是听了龙驭清的话,我、我……”一咬牙,
叫道:“我绝不让你过去!”

  当日龙驭清夜见向扬,允诺传他皇陵派掌门之位,授以皇玺掌,藉以修
练寰宇神通,所有言语都给杨小鹃听在耳里,杨小鹃也只告诉大姐石娘子,
不曾多说与旁人知晓,是以文渊等人一无所知。但是眼前如此情势,众人不
免都隐隐察觉了几分,只是无法断定。文渊突然叫道:“师兄!”

  向扬转过头,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紧张。”弯腰捡起弹弓,往杨小
鹃手里一塞,道:“身处险地,兵器别轻易离手。”杨小鹃自然而然地握住
,呆了一呆,突然脸颊微红,悄悄让在一旁。
  龙驭清脸色一沉,笑意顿敛,摸了摸唇边胡须。向扬一步步向前走去,
朗声道:“本门创立以来,既无门户之名,历代传人也都承袭师命,不得开
宗立派,收的徒弟,亦是如此。为的就是不让门人恃名横行,远离江湖上的
门户之争,这样才能自由任侠,插手天下不平事……”
  向扬说着眼光一转,直逼龙驭清,道:“龙师伯,你是本门尊长,我本
来不该犯你。但你投入皇陵派,仗着自身武艺、皇陵派的势力,在武林中行
径嚣张,如今又谋反窜国、扰乱百姓,现下瓦剌军队包围京城,京城百姓性
命悬于一线。龙驭清,纵使你武功再强,也没有资格与我师父同列,你已称
不上我的师伯!”

  龙驭清脸色铁青,缓缓前行,露出一丝阴狠的笑,道:“也就是说,你
不当皇陵派的掌门,想放过这称霸武林的机会?”向扬脚步不停,道:“我
不需要!”

  两人相距七步之遥,同时停步。

  龙驭清冷冷地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你这个师弟……”用手一指文渊
,道:“他会毁了你身为师兄的一切,你自救之道,唯有一个!”向扬双目
一闪,悠然笑道:“断断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龙驭清厉声道:“你身为师兄,甘愿样样及不上自己的师弟?”向扬朝
文渊望去,道:“师弟,你说呢?”文渊静静地站着,沉默一阵,微笑道:
“师兄,我比不上你的东西更多。”向扬笑道:“彼此彼此!”

  龙驭清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得到了师门至宝‘文武
七弦琴’,你得到什么?”向扬神色冷静,道:“我有师父教给我的一切。”
龙驭清道:“他身边有这么些女人,还有你的师妹在内,你……”向扬道
:“我有婉雁。”想到赵婉雁,向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龙驭清却已杀气腾
腾,一掌虚抓,瞬即拍出,喝道:“他练成了师门密传的奇功,你又有什么
?”

  这一掌暗劲汹涌,一掌既出,势如铺天盖地,威不可当,于隆隆闷声之
中,尽封向扬四方退路,疾风冲得他衣带飞扬,处境凶险之极。杨小鹃心头
大惊,正要叫出声来,忽见向扬抬起手掌,已然迎击,掌法架势朴实无华,
但是动作挥洒自如,毫无渣滓,每一个关节转折,全在理所当然似地,展现
了浑然天成的掌势,却又蕴含了深沉无垠的力道。

  双掌一交,无声无息,两股威力互相消融,烟消云散,龙驭清身子微微
一抖,左脚根往后退了两寸,脸色剧变,双目瞪得血红。

  向扬缓缓地道:“我有‘天雷无妄’!”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
也。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龙驭清脑中闪过这一段文字。他曾在先师修练“九通雷掌”时的居处,
看过书写这些文字的字画,当时他不曾多问,后来才知道,这是易经之中“
无妄卦”的彖传部分。

  乾上震下组成的“无妄”,也正是九通雷掌的至高境界,“天雷无妄”
的象徵,也是龙驭清二十年前梦寐以求,却始终未窥奥秘的境界。

  “无妄”的清明心境,是练就“天雷无妄”的基础。向扬克服了“寰宇
神通天字诀”和“九通雷掌”的次序颠倒之难,天下雷行,步入此一境界,
单就这两项武功的体悟而言,龙驭清已然瞠乎其后。

  奉天殿中,龙驭清的绝世神功首度受制。他显然未曾受伤,脸上神情却
怪异之极,由铁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狂啸
,声嘶力竭地大叫。阵阵嘶吼之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皇陵派门人均感惊
惶,不知皇上掌门何以如此态若疯狂。

  忽见龙驭清身形一纵,直扑向扬,双掌连环拍击,“雷鼓动山川”出招
。向扬沉着应战,缓缓推出一掌,赫然是“雷车奔轨”,以简制繁,一举震
溃纷乱掌影,功力之精纯雄厚,简直与月余前判若两人。华瑄大声叫道:“
向师兄,打得好!”

  龙驭清面无血色,左掌疾拍疾放,“春雷百卉坼”猛招骤施。向扬握掌
成拳,左拳猛挥,一股迥异雷掌常理的奇劲随之打出,正是九通雷掌奇招“
冬雷震震”,名出古诗“上邪”,以拳代掌,专破“春雷百卉坼”。拳掌相
击,龙驭清竟被震得连退三四步。向扬乘胜追击,疾步抢上,追击一掌。

  蓦见龙驭清大喝一声,身形飞跃,“夔龙劲”自上而下扑落,恍若暴风
压顶,迫得向扬头发张散。向扬止步凝立,纵声长啸,右掌擎天一拍,众人
一见,纷纷惊噫,这一掌竟然便是龙驭清刚刚施展过,一招间击败四名高手
的雷掌杀着“雷惊天地龙蛇蛰”!

  这一掌通天彻地,龙驭清“夔龙劲”功力虽强,竟也被向扬硬生生压了
回去。龙驭清骇然失色,急撤掌力,意欲自保,但为时已晚,“雷惊天地龙
蛇蛰”的莫大威力,已然袭身。龙驭清身形飞起,震上半空,却见他向后翻
一个斤斗,双掌左右一分,稳稳落地,口吐浊气。

  向扬功力精进若此,竟能匹敌龙驭清,已足令人震惊,但龙驭清在此三
下重招失利之余,仍未遭大败,更显得深不可测。小慕容愕然道:“他没受
伤?”慕容修眼光锐利得多,道:“卸力卸得快,向扬小子没出全力,只让
他受轻伤。”文渊振袖挥臂,叫道:“师兄,小心,龙驭清的能耐并非仅止
于此!”

  向扬点点头,凝望龙驭清,道:“龙驭清,怎么样?”

  龙驭清望着向扬,肩头颤动,喉头荷荷几声,缓缓地道:“好一个惊喜
……嘿嘿,‘天雷无妄’?你这小子练成了‘天雷无妄’?这、这甚至连华
玄清,连他都没能练成……”突然他双眼一翻,异光闪烁,神情大显狞恶,
笑道:“天雷无妄……那又如何?九通雷掌,那又如何?朕不知你碰见了什
么奇遇,但无论你有何本事,都敌不过我皇陵派的绝学……”

  只见龙驭清身上龙袍微鼓,似存劲风,脸上笑意渐狂,徐徐显出霸悍之
色,掌心由红润转为焦黄,竟似闪动金光。向扬踏前一步,道:“这便是你
用来逃避失败的皇玺掌?今日我就破尽你的招数,告诉你这二十年来,错在
哪里!” 

            (一百九十四)

  龙驭清狂喝一声,双臂一振,高挺胸膛,一股威猛无俦的真气循绕周身
,迫得龙袍飘扬,已然催起“皇玺掌”之中的护体秘诀。

  “皇玺掌”虽称掌法,实则脱胎于皇陵派镇派秘笈“万世皇图”之中,
融合内功、拳掌、兵器、轻功等等,包罗万有,为历代皇陵派掌门珍藏至宝
,传闻一旦修练大成,功力堪称天下至尊。龙驭清钻研“万世皇图”二十年
,自认尽得其中精奥,只是他纵横武林,光凭九通雷掌,已然未逢敌手,从
未当真施展“皇玺掌”应敌。
  今日向扬以“天雷无妄”破尽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实是龙驭清从所未有
的劣势,惊怒之下,终于全力以赴,将毕生功力尽数发挥,气势之威猛,杀
机之凛冽,已是平生之最。

  向扬也知道此战凶险,足以左右在场众人命运,心中绝无丝毫大意,相
对于龙驭清的张狂霸气,向扬完全不动声色,舒缓内息,将全身血气保持在
最清明的状态。

  文渊走上几步,凝神感受着奉天殿中的气氛。面对向扬的沉着,文渊不
禁由衷赞佩,暗道:“师兄气息内敛,全无一点纷乱……这就是‘天雷无妄
’!心境如此,任凭龙驭清功力再强,又岂能奈何师兄?”
  龙驭清厉声狂啸,率先出招,双掌齐推向前,十指暴张,威势强横,犹
如千万旌旗之动摇,正是皇玺掌起手式“问鼎天下”。这一招真力深厚,自
不待言,向扬却全无惧色,正面出掌相抗。

  四掌一交,两人各自一震,旋即分开,龙驭清退了一步,向扬却一退再
退,踏、踏、踏、踏,共退了四步之多。杨小鹃双掌紧握,急忙叫道:“向
公子!”

  猛听龙驭清又是一啸,黄影急晃,一眨眼便抢至向扬身前,掌影重重叠
叠,绵密无匹,招招都是重击,宛如万马践踏,是为皇玺掌第二招“中原板
荡”。向扬全力招架,节节败退,虽然不曾中掌,却也无法还击。

  龙驭清连发六六三十六掌,猛然喝道:“向扬,这一掌为你送终!”双
掌一拍,声如磐石撞击,沉郁凝重,右掌骤然切出,左掌于后追叠,双掌之
力先后震出,真气震汤,威力遽增倍蓰,全然分不出哪一掌威力强些,这一
招“楚汉争霸”,已将皇玺掌发挥到了淋漓尽致,霸气尽现!

  向扬身子微斜,双掌也是先后击出,一快一慢,各逞奇劲,先拨“楚”
,再拨“汉”,龙驭清双掌神力,悉数消弭,这一招威势慑人的“楚汉争霸
”,竟给向扬应手而破。

  龙驭清神色大震,退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睁目咬牙,手臂微微发
抖。他原拟这一招使足十成功力,一举攻破向扬守势,只要单掌印心,立刻
送了向扬性命,哪知这手猛招,竟给向扬轻描淡写地破了。他实在难以相信
,这个后生晚辈练出了如此骇人的造诣,忍不住叫道:“你究竟是谁?”

  向扬微微一怔,道:“我是向扬,这还用说么?”龙驭清怒吼:“不,
你绝不是向扬!这,这种功夫,练得到这种地步……你是华玄清!”

  文渊听他如此嘶吼,声音中隐蕴惧意,心中不禁暗叹:“当年龙驭清武
功不及师父,对他竟有如此伤害,至今耿耿于怀。”

  向扬微微昂首,道:“师父的武功,我至今还追他不上,可是师父已然
辞世,我却还活着,长久修练下去,必有出师之日。龙驭清,你多年苦练,
难道还无法胜过我师父当年的功力吗?”

  龙驭清神色大变,脸上筋肉微微抽动,狰狞无比。他奋然暴吼,再次扑
上。

  向扬喝道:“容你出了三招,第四招我来回敬!”右掌一收一拍,刹那
之间,已然击中龙驭清左胸,犹如晴天霹雳,间不容发。龙驭清完全不及回
御,已吃重招,身子向后飞出,重重撞上丹墀,喷出大口鲜血。众嫔妃眼见
连番恶斗,早就看得心惊胆战,这时龙驭清飞跌过来,纷纷惊呼逃开,生怕
受到池鱼之殃。

  龙驭清身受重创,暴怒欲狂,连声咆哮,一跃而起,向扬已再次攻来,
长声清啸,连连出掌,快得彷佛无影无踪,寂然无声,却又掌掌凝重,力道
雄猛,每一掌都蕴含“夔龙劲”九重后劲,搭配“寰宇神通”,更加显得浩
瀚玄妙,变化无穷。

  一掌又一掌的追击,恍若霄汉繁星运行,周而复始,既不能抗,复不能
止,龙驭清感此压迫,更显狂悍姿态,突然身形急转,乱掌迭出,龙袍犹如
旋风乱舞,掌法虽乱,却是乱中有序,一一截下向扬掌力,无一遗漏,护尽
全身,正是皇玺掌中坚守绝招“黄袍加身”。

  “黄袍加身”的奥妙,不仅在双掌守势,而在于施展者本身的护体真气
。龙驭清看似无力反击,竭力守御,实则他早将九成功力运遍经脉,用以护
身,以掌格挡,似乎是不得不然,其实在他坚厚的护体真气之下,即使再中
向扬几掌,也不会身负内伤,反而可以趁机痛击向扬。这等深谋远虑的准备
,才是“黄袍加身”的精妙所在。

  此时向扬连连猛攻,龙驭清反而暗喜,心道:“骄兵必败,且让你得意
片刻。”又挡了十余掌,龙驭清突然露出破绽,不及守住向扬拍向左肩的一
掌,给他一掌命中,“黄袍加身”真气运转,顿时化解了八成威力。龙驭清
眼中杀气隐现,掌上猛运真力拍出。

  向扬察觉龙驭清肩上内劲浑厚,已知有异,当即加催功力,“天雷无妄
”运于掌心,一举震溃龙驭清“黄袍加身”内气,九通雷掌后劲层层发出,
直震龙驭清体内。

  龙驭清惨叫一声,再次背撞坚石。他万万没想到向扬功力如斯神妙,竟
能摧破“黄袍加身”,弄巧成拙,大受重创。龙驭清运劲挣扎,正要站起,
向扬急冲俯身,右掌雷霆似地一闪,劈中龙驭清丹田气海。

  这一掌“天雷无妄”,结结实实地打散了龙驭清全身功力,“皇玺掌”
的霸道气息,烟消云散,再也无从凝聚。龙驭清双目一瞪,颓然坐倒,一口
鲜血洒上了龙袍。

  仅此一掌,胜负已分。

  向扬收掌凝立,道:“龙驭清,你虽然多行不义,但毕竟曾是本门尊长
,我不杀你,你的命运,交给任师叔决定。”

  文渊一听,不禁大喜,叫道:“任师叔,您没事么?”只听任剑清笑道
:“傻小子,你当我这么容易就死了?任某还没活够本呢!”他虽然受到“
雷惊天地龙蛇蛰”、“春雷百卉坼”的重击,但毕竟功力深厚,又方当壮年,
筋骨壮实,虽是重伤昏厥,却未致死。当龙驭清初使皇玺掌时,任剑清已
然转醒,向扬自也望见,文渊目不见物,全副心思又都放在殿中死斗之上,
这才未曾察觉。

  此时任剑清缓缓站起,走到龙驭清身前。龙驭清大败之余,伤势沉重,
已然无可抵御,凄然惨笑几声,叫道:“任剑清,你来得好,这就一脚踢死
我罢。我逼得你二十年来不得安宁,你不杀我,谁还该杀?”

  任剑清垂目而望,看着这个素来霸气凌人的大师兄,长声一叹,道:“
大师兄,你逼我二十年,无非为了‘十景缎’,可叹你一场苦功,始终不得
成!任剑清是个蠢材兼懒鬼,一辈子比不过你,韩师兄天资纵好,不过剑法
独得造诣。华师兄是天纵奇才,当年的‘九通雷掌’,也不能使得比你更好
,你不过输他一时,根本无需挂怀!”

  龙驭清听了,哈哈乾笑,道:“天纵奇才,天纵奇才。”抬起头来,道
:“嘿嘿,华……华师弟呀,你这两个徒弟,难道也是天纵奇才?‘天雷无
妄’,‘广陵止息’呀!”

  文渊吃了一惊,道:“你……你知道‘广陵止息’?”龙驭清道:“我
是本门大师兄,本门之秘,我岂不知?”又是几声乾笑,道:“‘十景缎’
的秘密,我也知道。这是我胜过华师弟唯一的机会,我怎能轻言放过?嘿嘿
,嘿嘿……咳……咳……”龙驭清说着,咳出几口污血,气力已衰弱之极。

  向扬看了文渊一眼,又望向龙驭清,道:“‘天雷无妄’的道理,你应
该也知道,可惜你练不成,只好走上偏锋,用皇玺掌的霸道法门驱使九通雷
掌。‘霸道’和‘无妄’,正是两个极端,你今日有此一败,应该无话可说
罢?”

  龙驭清突然目光闪闪,看着这个险些步他后尘的小辈,微微点头,道:
“你练成天雷无妄,足见心境之坚,远胜于我。我始终在意成就胜我的华师
弟,你这一辈子,当是无此忧虑了。”

  忽听一个清逸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从今以后,你也无需忧虑了。难
道你直至此时,还欲苟活?”

  龙驭清脸色剧变,嘶哑着嗓子叫道:“韩虚清!你,你……”

  就在此时,文渊、向扬、任剑清俱感一阵微风拂身,一个身影飞掠而过
,左手抓住龙驭清后颈,身形一纵,立于丹墀,但见来人长须飘动,面目清
雅,腰佩太乙剑,果然是韩虚清亲自到了。

  任剑清喝道:“韩师兄,你做什么?”韩虚清睨视龙驭清,道:“龙驭
清作乱谋反,罪大当诛,加上反叛师门的恶行,早已不容于人世。”说着手
按剑柄,作势欲拔。
  龙驭清只是被他抓住后颈,却是神情痛苦,瞠目结舌,口中啊啊哑呼,
竟似大受苦刑一般,片刻之间,已是声息全无。韩虚清淡淡一笑,拔出太乙
剑来,一剑朝他颈中划去。

  这个曾叱吒武林,统领皇陵派兴风作浪,甚至一度穿上龙袍的不世高手
龙驭清,就在这奉天殿中,死于师门传承的太乙剑之下,满心的皇图霸业,
就此灰飞烟灭。太乙剑清光如水的剑刃,此时沾着一片殷红,血腥味竟浓烈
得化不开。

            (一百九十五)

  龙驭清既死,皇陵派大势已去,社稷之乱有惊无险。明朝兵马在于谦领
军之下,攻守有度,亦已击退也先大军,得保京城无虞,内外无忧。

  景泰皇帝得任剑清等人保护,藏匿于宫中秘处,此时叛乱已平,景泰重
登龙椅,又闻城外捷报,喜不自胜,欲论功行赏,但韩虚清、任剑清、向扬
、文渊等人早已悄离皇宫,不留踪迹。

  众人一路返回白府,云霄派诸女大多负伤,呼延凤、秦盼影两人身中龙
驭清“雷惊天地龙蛇蛰”猛招,内伤不轻,和穆言鼎等人分别安歇养伤。任
剑清、慕容修、文渊等人虽也伤得不轻,但是各负出奇修为,尚可行动,回
到白府,先不修养,会同其馀诸人来到大厅,白嵩吩咐下人,先将韩熙带了
出来。

  韩虚清见到儿子韩熙,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韩熙在文渊手下负伤,此
时双手反捆,看着父亲,紧闭嘴唇,眼光却朝华瑄望去。

  韩虚清喝道:“逆子!渊儿是你的师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致使渊儿
双目残废。枉我多年教导,想不到教出你这等歹毒之辈!”右手一拔,太乙剑
出鞘,指向韩熙。

  任剑清伸手横拦,道:“且慢!韩师兄,你今日杀了大师兄,虽是清理
门户,名正言顺,但毕竟属同门相残。若又杀独子,恐怕为天下人所讥,今
日你不该再杀人了。”

  韩虚清凝望着他,长声一叹,道:“华师弟的弟子,因我教子无方,终
身伤残,我如何对得起华师弟?任师弟,你让开!无论如何,不能留此畜生
苟活。”

  韩熙突然目绽异光,厉声大叫:“老贼,你好狠毒!你误我一生,如今
还要杀我!”韩虚清脸色一变,喝道:“畜生,你胡说什么?”左手一扬,
猛然震向任剑清。

  任剑清伤势本重,忽逢暗劲震撼,不由自主地向旁退开几步。只见寒光
一闪,太乙剑直刺韩熙胸膛。韩熙脊骨猛然一缩,心中满布凉气,心知必死
。却听铿然一响,一剑横来,格开韩虚清剑势。

  以太乙剑之利,居然有兵刃能当之一击,实属罕见。韩虚清一睨之下,
已然看清,剑是骊龙剑,出手者文渊。
  文渊双目之盲,全因韩熙所致,此时韩虚清欲毙韩熙,文渊反而出手阻
挠,众人无不愕然。却听文渊说道:“韩师伯,请三思!韩师兄是您独子,
虽然一时糊涂,残我双目,但他素无大过,何须致死?”

  韩虚清沉吟未决。韩凤突然跨出一步,正要开口,任剑清抢先叫道:“
韩师兄,依我看来,还是先留下这小子性命。这小子身上尚有疑团,得先弄
清楚了。”韩虚清道:“有何疑团?”任剑清笑道:“韩师兄,你两眼完好
,难道不会看看,这小子穿的是什么衣服?”

  当韩熙闯进于府之时,是以颜铁的装扮出现,此时封穴受缚,面具已卸
,衣物不换,仍是一身古怪服装,被文渊掌力所击之处,衣衫破裂,露出乌
黑的铁甲。韩虚清道:“这是我派他潜入靖威王府之时,交代他的变装,有
何出奇?”

  此言一出,人人莫不面露异色。任剑清叫道:“韩师兄,这小子就是颜
铁,乃是出自你的主意?”韩虚清道:“不错。为了对付本门叛徒龙驭清,
我派他改名乔装,吞食药物,控制声音沙哑,以颜铁之名混入王府,好掌握
龙驭清和靖威王的种种图谋。哪知这畜生丧心病狂,竟藉此身分胡作非为,
我实在始料未及……”一言至此,慨然长叹。

  文渊道:“话虽如此,然而是非曲直,片刻间难以定夺,或许韩师兄另
有苦衷,若然就此杀了,恐怕有许多隐情无从知晓。”任剑清双手一拍,道
:“正是!眼下这小子还杀不得。”

  韩虚清默然不语,目光转动,忽而扫至向扬身上,一闪即逝,向扬却已
察觉,心道:“这韩熙害得师弟瞎了双眼,韩师伯清理门户,师弟却回护于
他,任师叔也不让韩师伯动手,必然有其用意。”当下道:“我想师弟、任
师叔所言,也有道理。”

  韩虚清叹道:“好罢,姑且留下这逆子性命。”缓缓收剑入鞘,道:“
谁想问什么,这就问罢。”

  任剑清道:“问是要问,却不是现在问。云霄派的呼延掌门,此次与我
同行前来京城,曾提及有事要问这小子。现下呼延掌门正在养伤,待她精神
稍好,再问不迟。反正这小子脱逃不得,留他几天性命又何妨?”韩虚清不
再说话,只微微点头,侧首观望儿子,似怀无限悲悯。

  是夜,众人便宿于白府,小慕容、华瑄同几名云霄派女弟子,护送于谦
的家眷回府,同时向于谦说明韩熙、骆金铃暗算文渊,而后京城大乱的经过
。文渊顾及于谦外退瓦剌大军,内理叛乱残局,不愿他多增烦扰,吩咐两女
别透漏他失明之事。

  文渊双目闲闭,端坐房中,文武七絃琴置于身前。紫缘陪在他身旁,手
抚琵琶,悠然奏曲,音韵间灵性充盈,平和一片。
  忽听几声叩门,向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道:“师弟,方便进去么?”
文渊应微微抬头,道:“师兄,请!”

  向扬悄然开门,缓步入房,轻轻带上了门,正巧紫缘一曲告终。向扬道
:“师弟,身子如何?伤势不碍事么?”文渊微笑道:“不要紧。”

  向扬在旁坐下,道:“韩熙干下的事,我听慕容姑娘说过了。这家伙如
此害你,你为什么阻止韩师伯杀他?”

  文渊略一沉默,道:“师兄,依你看来,今天韩师伯是否有些异样?”
向扬奇道:“这怎么说?”文渊道:“我也说不上来。我眼睛瞎了,看不见
了,但对周遭事物的感觉,却似乎另有增变。韩师伯杀龙驭清的时候,我感
到一股极诡谲的气氛。”
  向扬稍加思索,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对劲。我没想到,韩
师伯会就这样杀了龙驭清。”

  文渊道:“韩熙是韩师伯的独子,便有天大的过错,韩师伯也不该轻言
杀之,这点着实令我不解。任师叔或许知道些什么,待他伤势大好,我们再
问个清楚。”

  向扬脸色微变,心道:“要等任师叔伤愈,难道还有些什么事,会致使
我们遇险?”

  过了两日,众人伤势稍愈,又听闻也先连遭大败,折兵损将,已挟持太
上皇英宗西逃。京城之中,锦衣卫大肆搜捕皇陵派馀众,武功精强者奔逃远
逸,但仍有数千人纷纷下狱,以龙驭清乱党治罪。

  眼见京城危乱已过,向扬身上没伤,闲不下来,心里不禁想到了赵婉雁
。心道:“我临时变卦,没能及时赶回婉雁身边,现下事情都解决了,早该
回去……”华瑄已将赵婉雁迁往巾帼庄之事告诉他,此时他左右无事,难熬
思念之情,只想即刻奔至巾帼庄。可是他转念一想:“大夥儿都受了伤,若
有变故,只有我和韩师伯能够动手,岂不凶险?”心中虽是万般难耐,权衡
轻重,也只得留在白府。

  正在他莫可奈何之时,忽听身后脚步急响,却是杨小鹃奔了过来。她一
见向扬,顿时满脸微笑,道:“向公子!”

  昔时山中雨夜,向扬练功失神,险些侵犯了杨小鹃,虽然及时清醒,不
曾铸下大错,毕竟是极其难堪的事。加上巾帼庄地窖之中,两人曾状极亲热
,前后情境交织,这时见了杨小鹃,向扬不免颇为尴尬,心道:“总是我糊
涂,冒犯了杨姑娘。日前我挑战龙驭清,她只道我真会投靠皇陵派,出面力
阻,足见关怀。当日若非她把我骂醒,我也无缘修成『天雷无妄』,我该向
她道歉,也该向她道谢才是。”

  如此想着,向扬正要开口,杨小鹃却笑脸盈盈,抢先说道:“快,快,
跟我过来!”拉住向扬手腕,便往大厅上跑。向扬愕然道:“杨姑娘,怎么
了?”

  杨小鹃头也不回,道:“你辛苦这么久,终于胜过了龙驭清,不该犒赏
么?”向扬道:“犒赏?犒赏什么?”杨小鹃微微一笑,脚下不停,轻声道
:“让你见你最想见的人啊。”
  向扬心头一震,道:“难道……婉雁她……”两人已冲至大厅前,杨小
鹃笑道:“进去罢!”停下脚步,轻轻一推向扬。向扬只觉眼前一亮,一团
毛茸茸的东西扑上脸来。向扬哈哈一笑,提住来物,道:“这小家伙……”
下一刻,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她发鬓的香气,轻轻
飘进向扬心里,勾起他满腔柔情。

  向扬紧搂着她,轻轻地道:“婉雁,是妳!”赵婉雁在他肩上点着头,
发出甜蜜又感伤的喉音。小白虎从向扬手上掉在地上,哇哇地叫了两声。

  当天晚上,两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在房间里,向扬将他潜心修练的经
历细述给赵婉雁听:

  “那一晚被杨姑娘骂了一顿,我倒是清醒了。以前我在意师弟的武功,
想到将来被师弟赶过去的日子,总不能平心静气。后来我想通了,天赋归天
赋,工夫归工夫,且不论师弟进境如何,单看我自己,应已不负师父所望,
将来不过更求精进而已。
  “想来龙驭清便是困在这里,一辈子在意着师父,也在意韩师伯、任师
叔,修不成『天雷无妄』,只得求诸皇陵派的武功。本来我也没想到,能触
及『天雷无妄』的境界,只是得失一看淡,『寰宇神通』的修练突然顺遂了
,从前修练不得要领之处,一一迎刃而解。

  “说来奇怪,常人内家功夫,绝无一蹴即至之理,体会『天雷无妄』之
后,我却觉得修为进展奇速,似乎从小修练功夫时,每天浪费了一些心力,
现下那些心力所该得的,尽数补了回来……”

  向扬说着,赵婉雁也就听着。向扬见她神情专注,突觉不妥,道:“这
些修练功夫的琐事,妳其实没必要听,不说也罢……”赵婉雁轻轻摇头,微
笑道:“不,我喜欢听。”向扬摸了摸头,笑道:“我这一去,去了这么久
,尽说些无聊事,实在该打。”赵婉雁柔声道:“要不是杨姑娘带我过来,
我还听不到你说话呢。说什么都好,哪有什么无聊事了?”

  大战一了,石娘子率领诸女回巾帼庄,并未停留京城。杨小鹃单骑赶路
,当先回庄,将向扬来到京城的消息告诉赵婉雁,将她带来京城,以免向扬
为众人伤势所累,不得动身,平添相思之苦。想到杨小鹃的心意,向扬心中
既是感激,复觉歉然,但他既锺情于赵婉雁,便绝不再另动他念,唯有默祝
杨小鹃心有所偿,另得良伴。

  赵婉雁似乎感知他心中所思,微笑道:“向大哥,杨姑娘帮你这么多忙
,你怎么谢她?”向扬道:“我实在无从谢起。”赵婉雁微笑道:“这样一
个俏丽可爱的姑娘,对你又好,你不会动心?”向扬神色肃然,道:“婉雁
,妳别乱想。我这一生,只会全心全意地待妳,别的姑娘再好,我也不会多
作妄想。”

  赵婉雁脸颊泛红,柔声道:“我只是说说,你可别生气。”向扬笑道:
“怎么,用不着担心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说着轻搂赵婉雁的腰,道:
“倒是妳,不生气吗?我自作主张,不见踪影这么久……”

  赵婉雁微微垂首,悄声道:“我不生气,只是担心。我怕你那股硬脾气
发作起来,不知道会去干什么了。我想去找你,又不知道怎么找,这些日子
,我……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过的。”

  向扬心头一阵震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声道:“该死至极!我抛下
妳这么久,我……我实在对不住妳。”

  赵婉雁轻轻眨了眨眼,樱唇微张,倚着向扬的身子,发出轻柔的舒叹。
向扬拨开她的长发,只见她脸蛋绯红,娇怯的目光悄悄望来,轻声说道:“
向大哥……要补偿我哦。”话一说完,赵婉雁马上低下了头,把脸藏到向扬
胸怀中。

  “天雷无妄”之境界,虽使向扬与龙驭清决战时心如止水,沉着以对,
但是与挚爱调情之时,如此至高境界万万派不上用场,此刻向扬千妄万妄,
与赵婉雁离别以来的情欲,犹如山洪爆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缠绵着
滚到床上,激烈地爱抚着,衣衫顷刻间凌乱不堪,汗水的气味伴随浓稠的情
意,有若墨染宣纸,迅速弥漫。

  向扬陶醉地吻着赵婉雁,同时拉扯着她的衣服。当他拉开衣襟,见到赵
婉雁丰盈饱满的双峰,立刻伸手抚摸,回味不已。赵婉雁身子颤动,柔声呢
喃:“慢……慢一点嘛……”可是那滑嫩如脂、吹弹可破的感觉,催得向扬
体内欲火狂烧不已,更是快马加鞭,把赵婉雁身上衣物一件件脱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婉雁已是光溜溜的,美好而熟稔的胴体再次映入眼帘,向
扬兴奋得难以言喻,下体的反应尤为激烈,裤裆紧紧撑起,看得赵婉雁粉脸
通红,掩嘴而叹:“向大哥,你还是这么……这么的……”

  若非为了赵婉雁,向扬又岂会如此兴致高昂?他笑着将赵婉雁的手拉过
来,道:“婉雁,妳来。”赵婉雁心头扑通直跳,慢慢脱掉向扬的衣裤,露
出气势冲冲的大宝贝,一双玉手稍加抚摸,那轻柔呵护的感觉,对暴涨的龟
头实有莫大的刺激效果,向扬身子一震,几乎当场射出精来。

  两人太久不曾亲热,先前一番温存,已经挑动了心思,这时肌肤相亲,
情热如狂,哪里还忍耐得住?向扬将赵婉雁按在床上,埋首她双乳之间,接
连吻了几回,两手捧住乳房,来回揉搓。赵婉雁嘤咛几声,伸手想推,却没
半点力道,欲拒还迎,一双美乳还是任他品尝,弄得她浑身淌汗,羞怯地唔
唔娇吟,

  雪白的大胸脯给向扬着意施压几下,乳头慢慢挺了起来,赵婉雁也跟着
娇喘起来,房里回荡着中人欲醉的呻吟声。她越喘越急,声音越是模糊,乳
房在向扬的催逼之下,那淡红色的尖端突然一颤,纯白的乳液涌上了乳头,
涨成一滴圆滚滚的乳珠。

  奶水持续涌出,那乳珠份量太过饱满,顺着柔润的乳房流了下来。本来
还只是点点滴滴,但在向扬大力抚弄之下,乳汁竟汨汨不绝地直流,又浓又
稠,淋满了赵婉雁白皙的双乳,像是两团融化了的大雪球。向扬着意揉动,
笑道:“婉雁,最近没给小家伙喂奶吗?”

  赵婉雁羞得直叫:“向大哥,不要揉……”向扬却看得兴奋无比,更是
将她的乳房揉得汁水淋漓,享受她与众不同的体质,发挥最大的催情效果。
果然赵婉雁奶水越流,神情越为娇艳诱人,脸蛋儿直成了红苹果,股间更是
爱液溢流,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就像刚从水里捞了上来。

  向扬把她弄成了个水娃儿,这才高高抬起她的左腿,使她身子一侧,两
股大开,观赏爱人的私处,伸手拨弄鼓起的小花蒂。赵婉雁顿时一阵颤抖,
娇声呻吟:“不要……”

  向扬看着她浑身湿透、娇柔可人的模样,早已迫不及待,想要重温赵婉
雁美丽娇躯的滋味。一听赵婉雁喊“不要”,向扬哪能不要?二话不说,阳
具直叩玉门关,钻向两片红嫩的肉唇之间。

  赵婉雁“啊”地叫了出来,背部一挺,全身肌肉都绷了起来,下体嫩肉
更是紧缩,用力裹着怀念的巨棒。向扬徐徐抽动几下,赵婉雁“呃、啊”地
叫了几声,兴奋得眼眶都热了。向扬抽动渐急,赵婉雁也叫得更加陶醉,简
直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一百九十六)
  所谓小别胜新婚,这一场云雨之欢,向扬干得格外兴起,抱著赵婉雁的
美腿猛烈抽送,阳具出入之际水声啧啧,不绝于耳。赵婉雁满脸羞涩,两手
直抓床单,还是稳不住身体,被向扬冲得前後乱震,两颗美乳甩个不停,奶
水洒得满床都是。

  连抽了几十下,向扬换了个姿势,把怀中美腿放下,将气喘吁吁的赵婉
雁抱起,互相对坐著,只是赵婉雁腿跨向扬腿上,下体紧密结合。向扬搂紧
她的纤腰,猛力一送,赵婉雁仰头泣叫一声,音带颤抖,这一送直送到心坎
去了。只见爱液一波又一波,从娇嫩的牝户里流出来。

  向扬空出一只手来,把玩著赵婉雁的乳房,手指轻捻乳头,沾弄了不少
奶水。赵婉雁眼波盈盈,羞赧难当,拼命摇著头,喘道:“不要、不要……


  不过她喊归喊,身体的反应却是两回事,股间的肌肉使劲夹紧,柔嫩的
内壁不断吸吮阳具,让向扬一次又一次地直捣花心,享受著湿软柔韧的女体
,当真是舒爽难言。

  又不知抽插了多少下,赵婉雁已经被摆布得昏昏沉沉,口中尽是婉转娇
啼,满脸红潮,搂著向扬的脖子,在阳具抽弄之下,穠纤合度的肉体剧烈震
动,一对丰胸贴著向扬的身体,不断挤压变形,乳汁流满两人的身体。这倒
是意外地增添了润滑效果,每当向扬用力太猛,赵婉雁向後仰身,乳房便滑
溜溜地乱颤,看得向扬目眩神驰,兴致勃发,动得越发卖力了。

  赵婉雁终究体质柔弱,连受了向扬几番大力,开始失声浪叫,神态迷乱
,将至绝顶。向扬陡觉她下身连番紧缩,不禁快感如潮,忍不住放出阳精,
一股热流直冲出去,顺势将赵婉雁压倒,把头向前凑去,狂吻她的樱唇。

  赵婉雁被向扬压著,身体仍像鱼儿般拼命跳动,发著唔唔嗯嗯的急促鼻
音,回吻著向扬的同时,一双手按牢了向扬的背,腰枝颤了几下,下体一阵
“噗滋噗滋”,股间湿稠得一塌糊涂,混杂著阳精、爱液、汗水、乳汁,黏
糊糊的汁液在床上流了一滩。

  向扬撑起身来,慢慢拔离赵婉雁的美妙娇躯,肉茎上满是白稠,一拔出
,从嫩穴里拉出几条细丝,一拉断,上半段慢慢升起,下半段便黏在赵婉雁
粉嫩的小腹上。赵婉雁倒在床上,呼呼哈哈地喘著气,表情犹在失神之中,
迷迷糊糊地喘著:“向大哥……向大哥啊……”

  向扬看著赵婉雁恍惚陶醉的神态,又看看她全身是水,肌肤泛著淫靡光
泽,不由得兴头又至,才刚得到发泄的欲望再次燃起,将阳具往赵婉雁唇边
一送,将她的头按近了些。赵婉雁望著那已经软下的阳具,脸现赧然之色,
朱唇轻启,吻了上去,更用舌头轻轻舔舐上头的黏液,举止便像只温驯的小
猫。

  受到爱侣如斯体贴的服侍,向扬体内再次热血沸腾,下体迅速重整精神
,又已渐呈坚硬。他摸摸赵婉雁的头,把腰往前一挺,硕大的阳具便往她的
小嘴塞去。赵婉雁眯起眼睛,似乎不易承受,很勉强地将肉棒含在口中,已
是满脸涨红,嗯了几声,嘴角流下一丝津液。

  向扬在她嘴里抽了几下,顿觉士气大振,下体涨到了极点,不能就此满
足,忙将湿淋淋的阳具抽出,笑道:“婉雁,咱们再来一次。”赵婉雁抿著
嘴,轻轻喘著气,羞答答地点头。

  当下向扬翻转她的身子,捧著丰臀,从她身後攻了进去。赵婉雁跪在床
上,上半身已是趴著,乳房压在床上,随著向扬的抽送一动一动,周围床单
慢慢染开了一片水渍。

  这次向扬来得更猛,阳具奋力戳插,在赵婉雁湿窄的嫩穴里左冲右突,
每一击都弄得蜜汁乱溅。来回数十下,赵婉雁已经娇喘不迭:“慢一点、慢
一点……啊、啊……”

  向扬笑道:“好,就慢点。”抽出的动作是慢了,插的劲道却更快了,
缓抽猛插,弄得赵婉雁更是粉颊羞红,咿咿啊啊地连声浪叫,一点矜持也留
不下来。
  不过多久,向扬又换姿势,自己躺了下来,让赵婉雁跨坐自己身上,成
了倒浇蜡的姿势。但见赵婉雁云鬓散乱,唇吐兰息,已经被干得虚弱乏力,
坐在向扬上头,一副纤柔欲倒的模样,双手撑著他的胸膛,不住声地娇喘。

  向扬上身微拱,抓住她的腰,替她先摆了起来。赵婉雁轻咬著下唇,身
体摇了几下,便露出沉醉神色,迷迷蒙蒙地看著向扬,自己开始摆起腰来。
只见她丰润的双乳不停晃盪,乳汁和汗水如雨洒下,私处吞吐著粗大宝贝,
每一坐必没至根,不仅向扬大感痛快,赵婉雁自己更是声声娇唤,满脸的失
魂落魄。

  如此激战半晌,赵婉雁再度濒临高潮,急扭著纤纤柳腰,口中娇呓著:
“我……我不行了……向大哥,你快来……啊、呀……”

  向扬却因先前泄出极盛,此时守著精关,还没有再泄的冲动,当下只是
微笑,任她动得花枝乱颤,双手玩弄她的乳房。赵婉雁感觉体内肉棒不似要
泄,怕向扬尚未满足,当下咬牙苦撑,任凭全身上下热得几欲融化,还是竭
力忍耐,没丢了身。

  向扬察觉嫩穴中肌肉急缩,滋滋有声,又见赵婉雁神情难耐,当下笑道
:“婉雁,加把劲啊!”赵婉雁胡乱摇头,秀发飞散,哭泣似叫道:“我…
…真的……啊……你……呀……”她乱叫一阵,身体亢奋已极,再也忍不下
去,忽然伏在向扬身上,将整副娇嫩的身体奉献上去,拼尽全身力气扭动著
,羞耻不已地叫道:“向大哥,你快来吧……我、我真的不行了!我、呀…
…”

  浪叫声中,赵婉雁瘫在向扬身上,耐不住阳具冲击的滋味,终于丢了,
柔嫩的胴体不断蠕动,贴著向扬,连连娇吟。向扬看她神色如痴如狂,又感
到下体深受磨蹭,一阵剧烈快感传来,紧紧抱住赵婉雁,再度喷出了大量阳
精,娇小的蜜穴再次满溢……

  几度缠绵过後,一番缱绻温存,赵婉雁已沉沉入梦。向扬轻抚爱侣肌肤
,替她盖好被单,望著她甜美的寝颜,心中充满爱怜之情。

  忽然,小白虎从窗外一纵入房,低声连吼,声似急切。向扬凛然一惊,
暗道:“怎么?外头出了事么?”披上衣袍,一拍小白虎的头,道:“陪著
婉雁,我去看看。”身形微动,已然轻捷之极地跃出窗外。

  窗外便是白府院落,黑夜之中,树影森森,一人伫立院西群树之间,缓
步朝向扬走来,步履之中真力深蕴,显是非凡高手。夜色昏沉,向扬瞧不清
那人面貌,当下不动声色,站在当地,伺机而动。

  来者走至近处,向扬看清对方面目,见他一身道袍,长须轻飘,神情肃
然,仔细一看,竟是陆道人孤身前来。

  向扬心头一震,暗道:“多时不见陆道人,竟然找来了这里!”情知对
方必是来寻回赵婉雁,当下不加思索,脚步微开,单田中真气腾动,虽是气
定神閒,“寰宇神通”的至高心法却已隐隐催动,随时可以应战。

  果然陆道人停下脚步,第一句话便问道:“向扬,我们郡主可在此处?
”向扬道:“不错!”陆道人脸色稍舒,道:“郡主身子可好?”向扬道:
“好得很。”
  夜幕之中,两人不近不远地对峙,气氛凝重。陆道人突然拔剑,剑诀起
处,“天罡降魔剑”著著神妙,倏然而袭,转瞬间连攻向扬一十三剑。向扬
目光如炬,看准剑所将至,或移步,或转身,将陆道人的猛攻悉数避过,同
时出招反击,右掌独使“疾雷动万物”,掌快如飞,若有千重掌影,陆道人
左手一圈,掌力纷纷拍出,一一迎击雷掌,劲风逼得陆道人袍袖鼓张。

  “疾雷动万物”招数未毕,向扬左掌已然蓄势大成,一掌推出,隆然而
响,声威慑人,正是“雷车奔轨”的重招。陆道人脸上白气连闪,赫然使出
“三清归元真诀”,突然还剑入鞘,双掌一并,聚为一股深厚功劲,雄浑精
纯,欲破“雷车奔轨”。

  但是向扬这一掌非同小可,臻至“天雷无妄”境界的九通雷掌,威力不
可同日而语,陆道人慎重一拼,竟仍无法消尽向扬一掌之力,只抵去了八成
掌力,不禁身形剧震,连退数步。显而易见,此时向扬功力之高,已足以压
制昔日的强敌陆道人。

  陆道人居于劣势,脸上却无忧色,反而微微点头,状甚满意。但听他说
道:“听说你以一己之力,击败龙驭清,果然所传非虚。”向扬道:“打得
赢龙驭清,可未必就胜得过你。”

  陆道人微微摇头,淡然道:“龙驭清武功在我之上,我心知肚明。向扬
,如今你有此功力,当能保护郡主,使她终身不受欺凌。盼你永无异心,好
好对待郡主,贫道就此别过。”

  向扬甚感错愕,道:“你说什么?你不是来接回婉雁的吗?”陆道人道
:“王爷与皇陵派共同起事,如今事败,王府上下性命堪忧,贫道岂会带郡
主回去?”

  靖威王与龙驭清互相合作的事,向扬早已知道,听了陆道人这一番话,
不禁问道:“这么说来,你今日不是来与我为难的。但你不把婉雁带回给赵
廷瑞,岂非有亏职守?”  


           (一百九十七)

  陆道人微微抬头,缓缓说道:“向扬,王爷曾造过无数恶行,你不可能
与王爷共处,若非看着郡主的情面,只怕你还要杀了王爷,为民除害。今天
贫道来此,为的是要告知你一声,王爷事败之后,不敢再回洛阳当靖威王。
贫道趁机向王爷劝说,王爷已决定抛下家业,远逃塞外避难。”

  向扬略一沉默,道:“你是说,赵廷瑞已不是王爷?”陆道人道:“不
错。如今的赵廷瑞,不过一介逃犯,无权无势,再也不能为害。”向扬道:
“即使赵廷瑞不当王爷,难道他的一干部属,竟无一人追随?”

  陆道人心知其意,道:“颜铁早已叛逃,柯延泰、邵飞二人唯恐朝廷追
捕王爷,已各自逃亡,惟贫道侍奉王府已久,临危不能弃之而去。贫道誓死
保护王爷,是为了尽忠,然而往后王爷若起歹心,欲逞恶行,也定当极力遏
止。”向扬道:“你倒是忠心耿耿。”

  陆道人道:“是非恩怨,总得分得清清楚楚。王爷虽吩咐我找回郡主,
但我并无此意。向扬,郡主与你在一起,胜过回到如此父亲身边。贫道看着
郡主长大,不忍见她伤心,是以也不会带她回去,你也不必向她提及贫道来
过,徒使她平添忧虑。”向扬道:“不让婉雁知道?这么说来,你是来安我
之心了?”陆道人道:“不如说是安我之心。”

  向扬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吧。”陆道人道:“我是安
心了。贫道尚有要事,不便多留。向扬,就此别过!”双袖一拂,劲风起处
,陆道人腾空而起,纵入树间,沙沙几声轻响,旋即了无踪影。

  向扬悄悄回到房中,来到床边,赵婉雁仍静卧梦乡,睡得十分香甜。向
扬轻轻抚摸她的脸蛋,心中暗想:“陆道人一代豪杰,可惜屈居赵廷瑞手下
。但若非有他,婉雁只怕也不能放心离开父亲。说起来,我还欠他一份恩情
。我跟婉雁,谁也离不开谁……”

  突然之间,向扬想起“是非恩怨”四字,猛然一惊:“他刚才提及颜铁
?记得听师弟说过,颜铁曾为了师妹,而不顾赵平波性命,恐怕靖威王府不
会放过他。难道陆道人来此,同时也要诛杀韩熙?”

  对向扬而言,韩熙害文渊失明,又屡次侵犯华瑄,实属可恨。但文渊有
意先留下韩熙性命,向扬便不禁担心陆道人的用意。

  他再次窜出房去,从后院绕往拘禁韩熙的厢房。那是在白府最北的一处
客房,韩熙穴道受制,身受束缚,由白嵩派遣弟子看守。向扬为了确认陆道
人是否意在韩熙,于厢房外四处绕行,游目搜索,果真见陆道人静立厢房窗
边,静静伺机而动。

  向扬心道:“韩熙虽然该死,现在可杀不得!若他意图出手,我非得阻
止不可。”

  却见陆道人紧贴墙板,似在侧耳倾听什么,并无出手迹象。向扬不禁起
疑,放轻脚步,悄然掩至,低声道:“陆道长,你不可……”陆道人回过头
来,以指封口,表示安静。向扬更觉古怪,心道:“难道韩熙跟白家弟子,
谈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么?”
  他靠近窗边,默运神功,凝神以察房中声响,却听韩熙说道:“还有什
么好说的?你要杀我,趁早动手,我再也不想戴这面具了!”

  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熙儿,你还不明白?为父所作所为,无一不是
为你设想。你虽然身受大辱,只要日后成事,那也算不得什么了。”这话声
温厚仁慈,正是韩虚清的声音。

  韩熙语带怒意,道:“成事,成事……哼,你让我扮了半生假人,仍没
集全‘十景缎’,却害得我……我……若非这面具!这面具!华师妹、华师
妹她……”韩虚清轻喝一声,道:“静一点。”韩熙用力呼吸几下,怒道:
“谁听你的!”声音却当真小了许多了。

  韩虚清喟然叹道:“熙儿,为父的用意,你不是不知道。文渊是她心仪
之人,我非得撮合他们不可,你早已知晓。熙儿,为了你好,断了这念头罢
!”

  韩熙静了一会儿,道:“爹,你好自私!”话语之中,满怀恨意。韩虚
清声甚悲悯,道:“熙儿,你真不能体谅为父二十年的用心么?”

  一阵短暂的沉寂后,韩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只是为了十景缎……也
罢,等你要知道的全知道了,文渊那小子就没理由活着了吧?”韩虚清道:
“熙儿,你怎地还是……”韩熙不等父亲说完,紧跟着说道:“到那时候,
无论如何,我也要上了华师妹!”

  猛一听得此语,向扬怒火狂升,正要一掌击向窗子,陆道人立即出掌截
住,沉声道:“不可!”

  忽见窗子向外震飞,一道雄浑无比的掌力直逼出来,却是韩虚清察觉有
异,先行出招。陆道人眼角一瞄,示意向扬避开,自己抢先迎击,出掌回敬
。两人掌力一拼,陆道人后跌三步,口吐浊气。

  向扬得陆道人之助,在一瞬间隐入一旁树丛,未给韩虚清望见。韩虚清
只见人影一晃,不知是何许人也,也不多看,负手立于庭中,朝陆道人说道
:“好一式‘北辰星手’!道长可是姓陆?”陆道人道:“正是贫道。阁下
想必是韩虚清?”

  韩虚清微笑道:“区区贱名,不想亦辱道长清听。陆道长名满江湖,何
故夜访来此?”陆道人沉着以对,不动声色,道:“我们王爷丢了一件宝贝
,贫道访得些许蛛丝马迹,追查至此。”韩虚清笑道:“这就奇了,却是什
么宝物?”

  陆道人淡淡地道:“十景缎,‘雷峰夕照’!”

  韩虚清脸色一沉,接着哂然一笑,缓缓摇头。

  陆道人道:“令郎混入王府,盗取机密,查出王爷藏缎之地,阁下趁京
城大乱时将之夺去,加上龙驭清、也先手上的三疋十景缎,也都给你调派
的内应取走,加上抄王振宅邸得来的一疋……阁下短短数月,十景缎又得
其半,当真不简单啊!”

  韩虚清神色如常,笑道:“武林之中,谁不知陆道长的大名,想不到也
干此窃听勾当。”陆道人哈哈大笑,道:“韩虚清之名,比贫道响亮得多,
又岂知如此擅长鸡鸣狗盗之事?”

  两人含笑对谈,向扬在旁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震惊不已:“当真如此?
韩师伯在收集十景缎?刚才韩熙的确这么说,陆道长比我早到,或许听得更
多秘密……且慢,韩师伯明明要杀韩熙,却为何刚才的对话,全无杀意?”
  顷刻之间,无数疑团涌现向扬心中,令他难以思索。但他迅速冷静下来
,回望韩、陆两人,心道:“韩师伯已然太过可疑,只有求问于陆道长。”

  忽见韩虚清拔出佩剑,淡然说道:“陆道长,虽说你为赵廷瑞卖命,你
我是敌非友,然而在下向来敬佩道长行径光明,不失正派作风,雅不愿兵戎
相见。如今道长深夜擅闯,又道听涂说,坏我清誉,实非君子所为。在下不
能容你在江湖上捏造是非,要请你留步了。”

  陆道人见他手中剑光温淳,灵气内敛,实是不世出的神剑,当即拔出剑
来,笑道:“死在太乙剑下,贫道求之不得!阁下不想被人揭穿真面目,最
好能一剑就杀了我,从此无人知晓,韩虚清确然名副其实──虚得可以!”

  韩虚清微微蹙眉,叹道:“邪魔外道,冥顽不灵!”话中似含万般感慨
,一剑刺出,剑光亦若有沉痛之意,抖动不已。嗤然一响,指南剑招直刺陆
道人,陆道人斜身避过,剑风裂其衣袖,避得甚险。

  向扬听陆道人所言,立知其意:“他要我保全性命,将实情告知其他人
?但我所知有限,这不成!”眼见陆道人身法精妙,一一避开指南剑的杀着
,却无一而非险之又险,不禁暗惊:“若不助陆道长,只怕他难逃此劫!”
当下无可顾忌,冲出树丛,喝道:“韩虚清,接招!”右掌一拍,“夔龙劲
”应手而出,功劲所激,飞沙落叶漫空而舞。

  韩虚清早知一旁有人藏匿,却不知是什么人,更没料到来者出手之快、
功力之强,远超其想像。他一听向扬喝声,不及猛攻陆道人,太乙剑倏然一
旋,回扫向扬,掠出道道雪白光屏,剑风凛冽,一举摧去夔龙劲。向扬左掌
随放,“春雷百卉坼”内劲一裂,隔空猛震太乙剑,霎时银光迸碎,剑气尽
销。

  若是寻常刀剑,这一掌立可将之震断,但太乙剑非同凡品,承受“春雷
百卉坼”之力,分毫不损,掌力一盪之下,嗡嗡不止,有若神龙长吟。

  长陵地宫一战,向扬不曾亲睹,今日首次见识韩虚清的武功,不禁凛然
,心道:“好功夫!韩师伯的武功,决不比龙驭清逊色,这是极精纯的九转
玄功!”

  韩虚清眼光一掠,不觉皱眉,道:“向师侄?你这是做什么?”向扬道
:“韩师伯,我想听陆道长说几句话,你可别动手!”韩虚清脸色微变,道
:“连你也听信了旁人闲话?”向扬道:“不,我只是想弄个清楚!”

  陆道人猛地抢上前去,喝道:“向扬,快走!你能赢龙驭清,未必能赢
这韩虚清!”一剑出手,立即抢攻。向扬叫道:“且慢动手!”正要上前拆
解,忽觉身后劲风飒飒,侧身一让,六支袖箭飕飕飞过。回头一望,只见远
处树上两个黑影飞快闪过,又是一片袖箭射至。
  向扬掌力猛挥,雷掌刚劲重击之下,箭群尽折,无一可近向扬之身。他
心念急转:“这两人袖箭发得既准且快,江湖罕见,却是哪里来的好手?”
不及细想,左侧一股腥风袭来,向扬转身一让,立掌凝劲护身,却见来者掌
散黑气,是个阴沉老者,再一看,赫然是皇陵派献陵守陵使葛元当。

  这一来向扬大感讶异,道:“葛元当!你怎会在此?”葛元当面露狞笑
,道:“掌门吩咐,想不到还会见着你!”


  向扬微感愕然:“龙驭清已死,还有哪一个掌门?”正自想着,突然眼
前白影飘飘,一人从天而降,身法潇洒,一声长笑,随手一拂袖,阴劲直朝
向扬涌去,暗蕴奇诡真气。向扬反手一挥,“天雷无妄”神功发动,破尽袖
风,喝道:“原来是这个掌门!滇岭派掌门白超然?”来人笑道:“向公子
年纪轻轻,见闻却博,了不起啊!”向扬冷笑道:“这等邪门武功,也唯有
滇岭派才使得出来。”

  他连避三次暗算,却越来越感惊异:“这些人何以聚集于此?他们全都
攻我一人,莫非……”一望韩虚清,却见他怡然微笑,另有一人缠住陆道人
,一时瞧不出是谁。

  刹那之间,向扬回想陆道人所言,猛然一惊,厉声怒吼:“韩虚清,难
道这些人,都是你……”

  韩虚清眼中一亮,嘴角含笑,手中太乙剑骤然递出,挟带着刚烈正大的
“九转玄功”,路数是“指南剑”正宗招数,威力之强,逼得风声剧响,恍
如龙吟虎啸。向扬凝尽真力,雷掌猛招呼之欲出,葛元当、白超然同时夹攻
而上,迎击向扬掌力,远处的袖箭接连射出,与太乙剑锋芒汇和为一,形成
无坚不摧的可怕攻势。

  向扬大喝,双掌一分,“雷惊天地龙蛇蛰”神功尽现,雄猛绝伦的掌力
震撼八方,袖箭一一断折,葛元当首先中掌,白超然且挡且退,惟独韩虚清
的太乙剑力抗雷掌劲力,两人内劲凭空对峙,隆隆连响,有如远天雷鸣。

  绝招未竟全功,向扬并不吃惊,因为对手乃是韩虚清。但他惊讶的是,
韩虚清用以破他绝招的,竟是远较龙驭清纯熟、深不可测的“寰宇神通”天
字诀,也是指南剑至高境界“南天门”!

  就在向扬震惊、与韩虚清同时销尽旧力的同时,一个黑影悄然掠来,出
手奇袭。来者出手奇快,手中一支判官笔,迳点向扬额间。若在平时,向扬
必可抵挡,但他此时正值“雷惊天地龙蛇蛰”后劲甫消,尚未回气之时,一
时难以抗御。

  他急欲矮身相避,但是对手左手一张,一本厚书忽然打开,内劲一铺,
竟尔逼住向扬身形。电光石火之间,向扬额上已被判官笔点中。

  这股劲力也非奇大,但却极为奇异,不似出于武林中任何门派,甚至不
似武功。向扬猛觉眼前一花,脑中一阵酸麻,突然间浑身不对劲,若在梦中
,在一瞬间,脑海里彷佛被人捞了一把,失去了一片莫名的光景,身子摇摇
晃晃,骤然晕眩……

  “活判官——”

  在向扬合上眼睛之前,他听见陆道人这么一声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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